他的笑容永远完美无缺,仪态也永远得体,但是眼神,永远冷漠而疏离。
他无数次的试图借助心理医生的方法来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曾经看到的种种都只是幻觉,只是自己青少年时期在特殊情况下做的一个特殊的梦。
他甚至也觉得自己要成功了,但是,当那个记忆深处的小姑娘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所有一切辛苦铸就的,用来欺骗自己的假象就想被打的粉碎的镜子,轰然碎裂!
她的出现就像是平静水面上扔下的一块巨石,打碎了一切安静,在路言止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失控,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的心灵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安详,仿佛一个在沙漠中苦苦奔走许久的路人终于见到了能拯救自己生命的泉水。
一贯黑白的生命中突然出现了色彩,他曾几度认为一辈子就会这么干巴巴的,味同嚼蜡的过下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了能吸引自己前进,能为自己生命中增光添彩的目标,他就像是一头绕着磨盘麻木不仁的走了许多年的灰色毛驴,突然被摘下了眼睛上蒙的黑布,什么都看清了。
来,过来,让我看清楚!
私家侦探,哦,确实是个很适合的工作,因为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墙壁上趴着的壁虎,或是屋顶略过的喜鹊……
她自以为没人知道她的秘密,所以总是神采飞扬;
他自以为没能比他更了解他,所以总是不急不缓。
我们是天生一对!
但是很遗憾的,戚清似乎并不接受自己的好意,因为一次意外的小插曲,她的态度急转直下,迅速从亲昵变为疏离,从笑语盈盈变为面无表情。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希望戚清能亲口讲秘密说出来,然后他们两个就会成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对儿,这种亲密感将毫无疑问的超越身体上的结合……
可是那个小丫头却也像是有两张脸,又或者说,根本就是有双重人格。
她可以对着亲密的家人笑语嫣然、温柔体贴,却在对外是当断则断,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一种让路言止自己都觉得心惊胆战的狠戾和决绝。
故意激怒他,故意露出破绽让自己动手……
她似乎在想尽办法比自己主动动手,逼自己将她闭上绝路。
呵,心慈手软?
戚清啊戚清,事到如今,你还没看明白吗,其实我们才是一类人,能对自己狠下心的一类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做妇人之仁呢?
唉,承认了又有什么不好呢?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倔强?
既然不能享受,那我们干脆就永远在一起好了!
他实在没想到,肌肉松弛剂和麻醉剂双重作用下的戚清还能积蓄力量进行反击,甚至在他身上开了两个血窟窿。
但还是晚了,那群一看就很讨厌的人冲了进来,他已经没机会了。
又或者,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给自己留下机会,不然情况绝对不会是这样。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抱着戚清从窗口跳了出去!
六楼,不高,但是足够摔死人。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亲近的抱着这个姑娘。
坠落的速度很快,可他却想了很多,多到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他甚至亲眼看到了戚清难以克制的流露出意外和惊惧,然后,他突然就不忍心了,不忍心让她陪自己一起死。
他几乎是本能的伸出胳膊,狠狠地拽住了楼下住户窗外凸出来的护栏,去势稍阻,他们都听见了胳膊皮肉包裹下的骨骼被生生扯断的声音,肩头和腹部两处伤口同时喷射出大量鲜血,仿佛从天而降的红雨。
但这已足够,他用全身当做缓冲,将戚清尽可能的搂在怀里,然后重重坠地!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他麻木,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急剧退去。
天很高,也很蓝,形状不规则的白云从上面悠悠飘过。
各种音调音色的尖叫声和哭喊声四起,好像世界末日降临。
他一张嘴就喷出混着内脏碎片的血沫,喉间咯咯作响,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我死的时候,你陪在我身边。
不过清清,能不能麻烦你,在我墓碑前放一束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