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差役在花厅外探头探脑,却无一人敢进来。
花厅里沉默了良久,突然一个绯红官衣的官员扶了扶翅帽,叹了口气道:“要出大事了……”
其余的几个官员闻言,俱都露出苦笑。
确实是要出大事了,柳乘风抓着席敏去放火铳,许多人就感觉有些不妙,柳乘风报私怨闹事是假,把造作局里的事捅出来才是真的。造作局里头牵连有多广,在座的谁都知道,若是真要查起来,只怕整个工部谁也别想逃脱干系。柳乘风在大家看来简直就是个疯子,这不但是要砸人的饭碗,更是要大家的命哪。
先前和柳乘风对话的堂官此时道:“为今之计只有提前做好准备了,柳乘风就算被拿去了顺天府,多半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捅出来,京卫、边镇、工部不知要有多少人倒霉,事情到这个地步,柳乘风与和咱们算是不共戴天了,是他要撕破这脸皮的,也不能怪咱们无情!”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只是如今,该怎么一个章程,总得有个办法才是,柳乘风深得圣眷,与太子殿下关系又是极好,一个疏忽,说不准就让他得逞了。”
这时,又有人建言道:“这个容易,先不说别的,且先传出信去,通知尚书大人,还有京卫、边镇那边,咱们只管着状告柳乘风进工部杀人行凶,咬死了席敏席大人是柳乘风下的毒手。除此之外,还得和刘健刘大人通一声气,柳乘风如此放肆,内阁那边肯定也会震怒,这件事真要闹出来,治罪的何止是咱们几个?这么多人要受牵连,总要大家一起出力才是。”
有人接口道:“只是可惜,柳乘风现在被那顺天府拿了,若是没去顺天府,让京卫的人索性除了他,倒也省事。现在也只能先跟顺天府府尹打声招呼,看他能不能帮上点儿忙。”
另一个工部官员道:“顺天府府尹是吏部尚书马文升的人,这个马文升未必肯出头。”
许多人不由叹了口气,马文升这个人倒是真正的清正廉洁,否则这吏部尚书也不会落到他的身上,若是能拉上马文升,事情就容易许多了,可惜,可惜……
众人谋划了片刻,神情更加焦灼起来,说来说去,也没有一个合理的办法,倒是那绯红官袍的官员眯着眼想了想,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治这柳乘风蓄意杀害席大人的罪,席大人虽然没死,可是这蓄意杀人却是逃不脱的。只是柳乘风圣眷正隆,皇上未必肯下这个决心,这一次非要逼迫皇上下定决心不可。”
一个官员焦急地问道:“吴大人难道有什么办法?”
“办法倒是有的。”这叫吴大人的乃是工部虞衡清吏司主事,虞衡清吏司专门管的就是造作局,别看吴主事的官职不高,可是占着这工部最津要的位置,可是在京师里却有错综复杂的关系,几乎所有从造作局捞取油水的人,哪个不要经过他的手?
吴大人想了想,随即笑道:“再过几日,各藩国的使节就要到了,柳乘风在廉州的时候倒行逆施,据说得罪了不少的藩国,当今皇上一向是要脸面的,在皇上眼里,面子比天还大,咱们现在呢,先咬死了柳乘风逞凶欲杀朝廷命官,等到各地使节入了京师,再联络藩国,等到陛下召诸国觐见时,再让某些藩国的使节入朝喊冤,两罪并罚之下,柳乘风纵有三头六臂,便是蒙受再大的圣眷,皇上也未必能偏袒于他。虽说皇上未必要了他的脑袋,可是革去千户之职,削爵为民却是板上钉钉的。到了那时,就让京卫动手害了他的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个京卫,又叫上直卫亲军指挥使司,掌管亲军十二卫,按照规矩,就是锦衣卫,也只是京卫下属的一个卫所而已,几乎是大明在京城的最高军事机构,权柄极大,只是锦衣卫平时露面最多,所以世人只记得锦衣卫,却不知在这锦衣卫之上,还有个京卫衙门。
京卫等同于禁军总管衙门,所以平时不太吭气,可是真要动手害一个罢官削爵的武官,却是易如反掌。
听了吴大人的话,众人都不禁默默点头,这个办法可行,皇上爱面子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单一个欲图谋杀朝廷大臣的罪名,未必能撼动的了柳乘风,可是一旦牵涉到了藩国,到时候藩国使节又在朝见的当口突然难,到了那时,皇上就是想为柳乘风推诿,只怕也别想了,依着他们对皇上的估计,皇上肯定会暂时先后退一步,先惩治柳乘风,暂时先平息藩国的怒火,等到将来再找机会启用。
可是大家绝不会让柳乘风有机会再次启用,柳乘风一旦没了官职,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