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义子?”
“是。不知为何,平水诤谨终身无妻无妾,只在五年前,收养过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名平水醉郝。两人容貌相似,举止亲密,甚若亲生。然而,四年前,其子因酒后误伤管家,被平水诤谨知晓后,杖责致残,于是,自此恨他入骨,与他斩情断义,搬出庄外,隐于山野。所以,那个黑衣人也有可能就是前来报复的平水醉郝。”
“那平水醉郝现在何方?”
“死了。平水诤谨死后三日,平水醉郝自尽于房内。若他便是那黑衣人,那么,属下以为,他多半是因为自己杀了平水诤谨,难逃良心谴责,方才自尽。”
“何以见得他是自尽?而非他杀?”
“他是被自己的刀穿胸而死,而那把刀也正是握在他自己的手中。更何况当时门窗全锁,房内又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
“就这样?”司马凌风嘴边又浮起那一抹寓意难名的笑,“然后呢?”
“没有了。”
司马凌风懒懒地起身,将房中的烛火点燃,将桌上的资料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将它们和烛火一齐扔入铜盆。看着那跳跃的火焰,司马凌风淡淡地吩咐:“回去仔细查查平水山庄的钱财来源。管家要全力寻找,下人们也不要轻易放过。”
那人略略一楞,随即应道:“是。”
司马凌风随意一摆手,然后就感觉到了她的离去。他一直注视着铜盆,直到那叠“消息”尽数化为灰烬,又细心地将它们全都捣碎混匀,这才直起身子,将窗门打开。
抬眼望去,天已经亮了。原来,不知不觉中,竟过了一夜!
晨风吹进房内,带走了一屋的青烟,也带走了司马凌风一身的疲惫。迎着天边微微显现的朝霞,司马凌风漫步至修竹林。枝叶上的露水折射着七彩的莹光,沁人心脾的竹香弥漫林间,让他深深陶醉。
秀手轻提,罗袖广舒,一次次轻盈的旋身,带动宽大的裙摆翻飞如蝶,串串银铃般的笑声飘荡空中,动人心弦。
多久了?他已经多久没有这样肆意地欢笑起舞了?司马凌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注意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起多了个看客。
“啪!啪!啪!”突兀出现的拍手声惊扰了司马凌风。他单脚着地,保持着最后玉燕独飞的姿势,侧脸看过来,一抹月白之色映入眼帘,是一个站在竹尖,随着竹枝上下飘动的的男子,是他!心中强烈地震了一下,司马凌风敛去欢颜,面无表情地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裙,转身就走。
月白公子纵身一跃,风姿卓越地落在司马凌风面前:“姑娘且慢!”
司马凌风淡淡挑眉,面露不解之色。
“姑娘的舞姿真可谓,‘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啊!依我看,便是那‘蔓舞乾坤’也不及姑娘舞姿的万一啊!”
司马凌风心中一紧,又恨恨地暗骂了一声:油嘴滑舌!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虽然不见得月白公子收得到。
“正所谓礼尚往来,我既欣赏了姑娘你如此美丽的舞蹈,自然也该有所表示才对。不若在下吹奏一曲,聊以为报?”询问的话却淡淡地散着不容拒绝之势。然而,司马凌风就是有那样的勇气,他冷漠言道:“不用。”打算绕道离开。
月白公子没有再拦他,只是一边伸手去拿佩在腰间的玉笛,一边说道:“听听又有何妨,莫非姑娘这点胆色也没有?”
司马凌风背对着他,脚步顿了一顿,却并没有停下。想用激将法?哼,没用!
玉笛清扬浅吟,声声婉转。悠悠之音在天地间自在游曳,漂漂沉沉。
笛音初是十分暖煦的,像是午后的阳光静静地倾泄,又像是闲暇的人们在安然休憩。渐渐地,笛声中夹杂了几丝刀剑相交之音,生生将一片平和撕裂。打斗之音愈来愈近,越激烈,在一阵急促的金属碰撞后又猛然归为清风暖日。
只是,这重归的平静却有了些变化,丝丝血腥飘散风中,令人作呕。嘈嘈切切几声,似在轻语交谈。蓦地一下,水花四溅,却是有人落水了。一时间,高呼的,救人的,齐聚一堂,又纷繁热闹了起来。声音淡去,滴沥渐远,伊人远去,空留下一声叹息,一片遗憾,余音袅袅,久久萦绕耳畔。
一段笛音,一个邂逅,如泣如诉地娓娓道来。那美丽的笛声却让司马凌风的好心情消失迨尽,烦躁不堪:果然是他!真是阴魂不散,可恶至极!
司马凌风愤愤地快步走回房,倒了一杯水猛地灌下,将水杯重重一搁:这个风笾笛!
他一路行得极快,加上之前肆意起舞,早就出了细密的一层汗,被蒙住的双眼很是不适。烦躁地将眼上的蒙纱一把摘下。蓦地,这动作便停在了那里。
司马凌风盯着那块石青色的蒙纱,理智一点点回笼:该死,自己竟然着了他的道!
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分明就是欲盖弥彰!司马凌风暗自懊恼,怎么一碰上他就一团乱!然而想起那一抹月白之色,想起与他的两次相见,不由得又烦躁起来,冷静下来的头脑再度隐隐作痛。
“啊……”他愤愤地喊了一声,一头扎进枕头里,打算好好补一下眠。然而,闭上眼,依旧满满一片月白。他烦躁地在床上翻来滚去,就是无法冷静。最后,他只好从床上一跃而起,跳到偏房的浴池中。微凉的池水,最具有凝心静气之效。懒懒地斜靠在浴池边,深深地舒了口气:总算安静了。
可是偶尔的睁眼,看到全身湿漉的自己,脑海中却不禁地浮现出上次与他相见的情景。司马凌风狠狠地一闭眼,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这么重复念叨着,果然有效,不知不觉中,他竟已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