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出去,却被无痕姑母一把拉住了,
“玲珑,陪在姑母身边,哪儿也别去。”
无痕姑母的手寒冷如冰,控制不住的打着哆嗦,但是,她的声音依然平静冷淡,
“二老爷,怎么样了?”
“已经、已经去了!”福来的声音很低,但是很清晰。
“福来,把府里的门通通关上,什么客都不见,通知其他人。要记得吩咐下去,不得惊动老太爷!”
无痕姑母浅淡冷漠的声音,平静无波的神情,和冰冷的不停颤抖着双手,形成了奇异鬼魅的反差。
“是,小的知道了。”福来踉跄的退了出去。
我心底里那份冰冷的不安,瞬间变化成彻骨彻心的恐惧。我眼神慌乱的看向姑母,无痕姑母的脸,倏然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和生气,人也开始摇摇欲坠,我急忙扶着她坐下。无痕姑母紧紧的、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抓得我很疼,刻骨铭心的疼痛蔓延到了心底,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无痕姑母却抬起头,对我柔柔的,幽幽的笑了。
“玲珑,帮姑母一个忙吧!虽然,现在让你面对这些,很残忍,但是,总要面对的!”
无痕姑母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做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脸上依旧是那种朦胧的,平静的微笑,她把我的手牢牢的攥在手心里,把我带到前院的门房里。
门房里已经是哭、喊之声混沌一片,二婶母扑到博雅二叔的身上,嚎啕痛哭,哭得几次晕死过去,三婶母、四婶母、大嫂白依依和二嫂杨柳、还有三姐玉珀搀着、扶着、劝着,一起陪着哭着、疼着;博君三叔站在承智二哥的身后,泪眼婆娑,羸弱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惨白的脸上泪痕未干。
“玲珑,帮你二叔擦擦干净,换件舒服的衣服。承智,你也去。”
无痕姑母对屋子里的人,逐个看过去,声音里是一贯的清冷浅淡,
“别都呆在这儿了,关总管,灵堂就设在正堂的花厅里吧!你们大家都去帮忙,尽尽心吧!”
听了无痕姑母的话大家便各自离开。
玉承智直直的站在父亲的遗体前,他绝对不能相信,躺在那儿的,是前一天还鼓励他,“要勇敢的做自己”的父亲,不,这绝不可能!
我看了看站在那儿傻乎乎的承智二哥;又看了看捧着博雅二叔的衣服,颤颤巍巍走进来的二婶母;再看了看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博雅二叔;我一下子躲到了无痕姑母的身后,低声带着哭腔的说,
“姑母,我想回屋了,我要回去。”
我不,我不想,我不要,我不能面对,我不行,我想逃了,逃开眼前的一切,逃得远远的。
无痕姑母用力的把我拽到她的跟前,她的眼睛对着我的眼睛,
“玲珑,不怕,姑母在!”
我被无痕姑母那一对清亮通透得,有些冰冷的眸子催眠了,我松开了紧抓着无痕姑母的手,一步一步的向博雅二叔走了过去。我的脑子晕,意识混沌不清,脚踩在棉花里,软软的使不上力气,脚下的地是倾斜的,眼前一片模糊。我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空空的胃里翻江倒海,我努力克制着不许自己吐出来。
终于,我来到博雅二叔的面前,他的脸有些紫,但是很安静,他依然带着我送的围巾。看到那条围巾,我突然就不怕了,头脑清醒,胃里也不再难受了。我用手温柔的抚过博雅二叔的头,回过头对承智二哥说,
“二哥,去打些热水来吧!”
承智二哥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依旧直直的、呆呆的站着,没动。
“我去吧!二婶母,把衣服给我吧!”
门口说话的是去而复回的大哥玉承祖。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有一种痛哭后的清亮,
“姑母,还没通知父亲呢!祖父和父亲住在一起,没有人敢去!”
无痕姑母轻轻的闭了闭眼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承祖大哥走到我的身边,把博雅二叔的衣服缓慢柔和的放进我的手里,
“玲珑,大哥去打水,要热水是吗?”
“嗯,不能太热,比温水热一些就行,天太冷,我怕二叔生病。”
我认真的要求着,承祖大哥很努力的想对我笑,但是他没成功,还没有形成的笑容,在他的嘴角轻轻的划过,一下子就不见了。
承祖大哥的身子摇晃了一下,“我知道了,不要太热,比温水要热一些。”他的声音哽咽着,快步的走了出去。
我轻轻的把围巾从博雅二叔的脖子上取了下来,解开他的衣扣,帮他换上衣服、裤子、鞋袜;我看到博雅二叔的左手的手腕处,绑着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很像是一支箭筒,但是,比普通的箭筒要小很多。我没有动,也没有告诉其他人。想来,应该是对二叔很重要的东西吧!然后,我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整理着他的衣服,总怕有穿得不舒服的地方。
屋子里静悄悄的,我闻到了一种雪后,清净、清新、清雅的味道。我对博雅二叔温柔的笑了,我的手温柔的抚过他的脸颊,好凉啊!
“二叔,我没弄疼您吧,您觉得有哪里穿的不舒服吗?”
我的脸上爬过冰冰凉凉的东西,应该是泪吧!承祖大哥打来水,把水盆放在博雅二叔的身旁,
“玲珑,我替二叔洗脸好吗?我保证,一定会很轻很轻的。”
“嗯,大哥,您试过水温了吗?”我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句。
“试过了,你放心!”
我看到,承祖大哥的脸颊上有清晰的五指红印,泪痕尤见,博雅二叔为了救他而遇难,承祖大哥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很内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