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把手伸向黑漆漆的枕边,那里放着一盒四块五的廉价香烟和一次性打火机,老人回忆往事,需要抽烟思考。
党爱国看了看吴冬青,后者麻利的掏出苏烟和镀金打火机递过来,党爱国在自己嘴上点燃了一根香烟,放到老人唇边。
李卫东伸出手夹住了香烟,他拿烟的姿势和当年一样,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狠狠地抽着,陷入对尘封已久的往事的回忆中。
“那天生两件大事,一是**座机坠毁在广东,二是中苏战争出现大逆转。”李卫东的开场白就让大家受到了震撼,美苏争夺翠微山,居然差点动用了核武器。
“为了抢你们,两个超级大国都了疯,美国人动用了能调动的所有战斗机和轰炸机,在翠微山上空投了一个伞兵营,苏联人紧急从前线调了一个近卫摩步师下来支援,造成战线出现缺口,中央临时决定提前动反攻,出动三十万大军起总攻,将苏联人撵到了黄河以北,之后连战连捷,终于将侵略者赶出了中国,苏联内部出现政变,一个叫谢列平的前克格勃主席推翻了勃列日涅夫,和中国媾和,战争结束了,我也进了监狱。”
说到这里,老人眼角流出一滴浑浊的泪水,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被祖国打成叛徒是他一生的耻辱,一辈子化不开的心结。
“全是美国人造的孽。”他接着说,“你们走后,美军直升机降落在山头,把我抬上飞机急救,我看到了约翰.林奇,就是那个美国顾问,他是中央情报局的特务,这个我清楚,他是冲着什么来的,我也能猜出来,你们坐的那个金属舱凭空消失,老林心急火燎,一点招都没有,最后只能把那附近的土壤全挖走分析去了,我也被他们带走,其他战友全牺牲了,只有我一个活着,美国人先给我治疗,然后把我关在没有窗户的屋子里,整天拿大灯照我,不让我睡觉,有唱白脸的,有唱红脸的,老林就是个红脸……”
“您没必要坚持。”党爱国插了一句。
“那不行,他们都没用严刑拷打,火筷子老虎凳什么的,我怎么能招。”李卫东道,“但是你别说,熬鹰这一招真狠,到最后我还是没抗住,就说了实话,我说你们是从21世纪来的,其他一概不知,他们盘问了很久,把我关了足有小半年,见实在榨不出什么,才把我放了,然后咱们国家的中央调查部又把我抓去审了很久,最后也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给我安了个间谍的罪名,一蹲就是七年。”
“为什么说你是苏联特务?这不是往你身上泼脏水么?”刘彦直问。
“因为当时中美友好,所以只好把我定性为苏联人的走狗,淮江大队的人一个都没剩下,又有谁知道,老子光亲手杀的俄国鬼子就有十八个。”
李卫东拿烟的手在轻轻颤抖:“老子蹲了七年监狱,出来以后,找不到工作,娶不上媳妇,眼睛也半瞎,后来我听人劝,把名字改了,好歹找了个媳妇,我老伴是以前淮江大队战友的遗孀,俺俩就这么凑乎着过,又生了一个闺女,这些年来我没能让她们娘俩过上哪怕一天好日子,我心里有愧啊……”
突然李卫东情绪失控,嚎啕大哭起来,买烟回来的老太太见状奔进屋里,抱着老头拍打着他的后背,对衣冠楚楚的客人们怒目而视:“你们惹他一个残疾人干啥!”
李卫东忽然止住哭声,说:“老婆子,我没事,我是想到你和孩子,心里头难受啊。”
老太太淡定道:“哭啥,苦日子不都熬过来了么。”
党爱国摘下眼镜,擦拭了眼角,刘彦直和吴冬青也很动容,为国家民族浴血奋战的英雄居然是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心寒,当然他们也难辞其咎,如果不是因为穿越舱,李卫东或许战后继续教书,以中学校长的身份退休,或许加入正规军,至少混个团级军官,总之都比现在要强得多。
好在李卫东还健在,就像他老伴说的一样,苦日子都熬过来了。
“老李,你放心,命运亏欠你的,都会补偿给你,而且加倍。”党爱国激动地说,“这房子不能再住了,我给你安排一座别墅先住着,配备司机厨师和保健医生,专车和免费医疗,总之就是将军的待遇,你看怎么样?”
李卫东想了想说:“不要那么好,我就两个要求,一,恢复我的名誉,二,给我办一份退伍军人津贴。”
“就这?”党爱国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李卫东很平静安详,“再加一条吧,帮我闺女安排个好点的工作,我们老两口就没别的挂念了。”
“都可以满足。”党爱国当即表示,“这房子卫生条件太差,对你身体健康不利,现在就搬走,我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