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一颗心放了下来,重重哼一声说:“这件事的祸根还是杨元庆,他居心叵测,以我儿子为要挟,结果生了人伦惨剧,这个杀子之仇,我李渊会记在心中。”
裴寂心中苦笑,其实这件事的祸根是李渊自己,他送儿子去突厥为质,才最终导致今天的悲剧,不过,这话裴寂可不敢说,他沉吟一下问:“唐公认为,杨元庆来关中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李渊也陷入沉思,他当然不会认为杨元庆仅仅是为揭露自己而亲自跑来关中,杨元庆不是这样冲动的人,更不是为所谓的替父报仇,以杨元庆的身份和城府,以及李渊对杨元庆的了解,他知道杨元庆亲自来关中必然是有更深更大的图谋,那会是什么?
李渊看了裴寂一眼,见他笑得颇为诡秘,心中顿悟,便笑道:“原来裴公已经想到,为何不早早道来?害我苦思不解。”
裴寂歉然道:“其实卑职也是突然之间想到,卑职认为杨元庆的真正所图或许和唐公一样。”
李渊蓦地反应过来,“裴公是指关内和陇右?”
裴寂缓缓点头,“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他还有什么目的了。”
李渊捋须沉思,他的下一步便是取关内和陇右,巩固后方,然后调头向东争霸中原,而杨元庆控制了关北六郡,尤其更是直接侵占了灵武郡,他极有可能会以灵武郡为根基,向弘化郡、平凉郡扩张,所以他这次亲自南下,其实就是他势力南下的信号。
这绝对不行!如果只有关中而没有关内和陇右,那就像人只有头颅而没有四肢和躯干一样,他李渊也绝不干。
“事情紧急,我要立刻部署兵力夺取关内和陇右。”
李渊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时他又想起一事,不由担忧地问道:“今天杨元庆公开指责我勾结突厥,我很担心民心有变,裴公可有什么良方挽救?”
裴寂微微笑道:“民多愚钝,人云亦云,只要唐公反复交代,五公子是杨元庆从太原所窃,所谓信也是伪书,随军突厥人不过是卖马的贩子,杨元庆是为报杀父之仇,故意来污蔑唐公,这样反复灌输,民众也就信了。”
李渊点了点头,裴寂说得有道理,裴寂又笑道:“其实普通民众大多是见小利忘大义之人,唐公只要略施小计,便可让关中之民皆颂唐公之德,而无人去关心突厥寇边之痛。”
李渊好奇地问:“具体怎么做?”
“很简单,唐公只说军费紧张,太原运钱未至,向长安每家借一百钱,三天后以一百三十钱还之,如果户户都肯借,说明唐公信誉未失,三天后,唐公以一百三十好钱还之,长安人只会说唐公是诚信之人,而不会再有人说唐公坏话.”
李渊眯眼笑了起来,“此言极善!”
当天下午,便有士兵在长安各坊贴出了借钱通告,军费紧张,每户暂借一百钱,三天后还一百三十钱,一切皆是自愿,绝不勉强。
一百钱并不多,一吊钱而已,只能买三升米,家家户户都拿得出,次rì一早,坊正挨家挨户去打借条收钱,除了极少数吝啬人家外,几乎家家户户都肯借钱给李渊军队,不过大多是大业六年后铸造的烂钱,三天后,李渊命人将本钱和利息悉数归还,而且都是开皇年间的好钱,一时间,李渊声望暴涨,人人皆颂他是贤仁宽厚的长者,勾结突厥的恶名除了少数人还在议论外,大多数人都忘得干干净净,或者说已经不放在心上。
李渊在关中面临的一场形象危机,就这么被一百三十文钱轻易化解了,而对于有头脑的世家名门来说,李渊勾结突厥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渊能给他们家族带来什么样的利益?
杨元庆的五千骑兵已经离开了关中,军队撤到平凉郡内,由于窦抗率军抵抗杨玄感对扶风郡的进攻,关内和陇右各郡的郡兵皆已被征调一空,各郡防御空虚,杨元庆率一万骑兵南下,几乎没有任何阻挡。
平凉郡的战略极为重要,是萧关道进入关中的咽喉,尤其长达二十里的弹筝峡,更是穿越六盘山的咽喉要道,又名三关口,弹筝峡最宽处有一里,最窄处不到一丈,两岸峭壁林立,可以说,守住了弹筝峡,也就扼断了萧关道,是兵家必争之地。
杨元庆的五千骑兵便驻扎在弹筝峡的西入口处,这天下午,刘文静奉李渊之命,前来和杨元庆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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