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到有个女孩在叫唤,雷诺头痛得厉害,艰难地睁开双眼,深谷像大怪兽的嘴巴,张大等候着他掉进它黑暗的肚子里。
雷诺惊出一身冷汗,才发现自己像布偶一样悬挂在峭壁一块突兀的山石上,稍有不慎便会跌个粉身碎骨。
“你爷爷的奶奶的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风肆无忌惮地吹向他,他的四肢在不听支唤的摇晃,他既无奈又害怕,双手紧紧抱住身下的山石,哭丧着脸骂。
雷诺-
女孩的叫唤从远而近,越来越清楚,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向上望,天色已暗,半只月亮爬上空中,微微照亮头顶上那块悬崖,有一袭红色的长裙在崖边飘逸。
“我在这!”无论对方是谁,他所有生的希望全寄托在她的身上了。
“雷诺?!”来者叫莉莉,是个十二岁大的少女,崖上的风很大,她登山时弄散的长发被吹乱了,半张脸若隐若现藏在长发里,一听到脚下有回应,她立即趴到悬崖上,探出半个身子朝崖下探望,当她发现雷诺狼狈不堪地挂在峭壁上时,惊呼。“天啊,你不要乱动,我马上想办法把你弄上来!”
女孩说完,立即起身离开了。雷诺估计她是想办法去了,松了口气。他双手更紧的捉牢峭壁的突兀处,在山谷呼呼的烈风中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的过程对于急切想脱险的雷诺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这段时间里,他发现右手腕上戴着那条银铲手链,身体竟比原来小了一号。脑中的记忆碎片交织在一起,它记载着两个人的记忆,一个是自己的,一个则是梦中少年的。
头仍很痛,他来不及整理发生的一切。
一根蔓藤从悬崖上方丢到他的身边,抬头看到女孩朝他挥手。“捉好,我拉你上来!”
费了些劲,雷诺总算脱险了。
气喘吁吁地坐在悬崖上,他才发现这是梦中少年遇袭坠崖的地方。
“阿姨的担心是没错的,你真不应该来这里找魔花的种子。”莉莉将手电筒对着雷诺,仔细地检查他的伤势,“受伤了没有?有哪里痛的?”
雷诺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它安然无恙。“没事,我还好,只是头有些疼。”
“真的?”莉莉确定地问,见雷诺肯定地点头,提到嗓眼的心才算落下。她将脸上的头发搀向耳后,从怀里掏出一根备用的丝带将它们扎成马尾。“真是吓死人了,要是阿姨知道发生的事,该有多担心。”
“爷爷的,好丑!”女孩的真实面目吓到雷诺了,他在心里惊呼一句,却没敢出声。少年的记忆告诉他,眼前这个右半张脸被红色胎记覆盖的少女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很显然,雷诺流露出来的惊愕使女孩眉头轻蹙,她那双清澄澈亮的黑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愉快,但很快对他的担忧将这丝小情绪完全取代了。
“快回家去吧,你这么晚没回去,虽然她表面不说,但心里很是担忧。从来没有这般固执的坚持自己要做的事,这对一个接受了成年礼的男孩来说是好事,但对于一个母亲就不见得了。”
莉莉朝他伸手,雷诺犹豫地将一只手递过去,对方一使劲就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了。
莉莉打着手电筒在前面走,雷诺在后面跟着,他们很顺利就下了山。女孩一路上都在说话,那语气就像个大人,雷诺要想自己的事,女孩的话并没完全听进耳朵里。
到现在为止,他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出于某种原因,他被带到这里,并使已经死去的同名少年雷诺复活。
他已不再是原来的自己,少年的记忆占了上风,出于好奇,他打算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如果这只是梦而已,早晚它会醒来。
森林外,絮绕着丰收的甜香味,大老远就听到农夫们欢快的歌唱声,丰收祭正举行得如火如荼。
雷诺的家在辽阔田野的另一边,虽然世代为农,却也经营副业,家里没有男人在,母亲是从外面嫁来的大小姐,不擅长农耕,很精明的收购农民的粮食来酿酒,开了家酒馆过活。家里的地母亲和奶奶能种的不多,之前将大部分租给了别的农户,直到雷诺可以自立种植农物。在种地方面,他是天生的一把好手,连续两年的丰收祭农作物比赛中他都拿到了冠军。
半条街外,就能听到酒馆里人们的欢呼声,辛苦了大半年的农夫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庆祝,酒馆的生意在这时间段里也是最忙的。
雷诺犹豫地放慢脚步,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莉莉看出他的心思,腮帮子微鼓。“如果害怕阿姨担心,就不要一意孤行嘛。”
“今天发生的事千万别跟她们说。”这种担心来自少年的意愿,雷诺来不及消化那些记忆碎片就要投身一个全新的环境中,一路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都在向他打招呼,甚至有人问起了他计划外出闯荡的情况,让他应接不暇。
“知道,知道!”莉莉点头,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催促他快回家。
一间不大的酒馆门中,站着一位美丽的妇人,昏黄的路灯照亮她焦虑的脸,她掂着脚尖朝外张望,当搜索到归来的雷诺时,松了口气,她轻咬嘴唇,紧攥围裙一角的双手都在颤抖。即便如此,她还是硬生生将所有的担心和害怕掩藏了起来。
“……老妈……”雷诺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这样叫唤过一个人,是少年给予了他这样的机会。他的声音激动而发抖,那种复杂的情绪难以名状。
“厨房里留了饭菜,去吃吧。”阿兰只是温柔地看了来到面前的儿子一眼,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进了酒馆。
莉莉从雷诺身边走过,也进了酒馆,今天来喝酒的客人特别多,她决定留下来帮会儿忙。
少年的家是栋老旧的二层小楼,一楼被装修做了酒馆,他和母亲、奶奶就住在二楼。厨房设在酒馆的后面,灶台上摆了一排两个女人为客人精心准备的下酒菜和点心,小餐桌上是特意给他留的晚餐,还冒着热气,可想而知阿兰在百忙之中仍不断为他热着饭菜,等待他的归来。
才坐在餐桌上,就见莉莉进来端客人点的下酒菜,这个大半张脸长着红色胎记的少女真丑,雷诺喜爱美色,就算少年和她两小无猜,他也未能受感情影响而正视她。
饭菜很可口,雷诺饿坏了,将之一扫而光。一番折腾,他早就累了,独自上了楼。少年的卧室不大,摆设了张单人床和一个小衣柜后,就没有多少活动空间了。他坐到床上,将身上的挎包取下来-在山上的时候,他就发现身上一直带着这只包,可却没有心情理会它。
他脑子里的东西渐渐明朗起来了。
打开挎包,里头静静的躺着两颗拳头大小的红色果实,这就是刚开始莉莉说的所谓的魔花的种子。
魔花是博罗森林里最可怕的食人花,生产在森林北端深处的地域,哪怕是生猛的飞禽走兽靠近它们,都难逃死劫。了解情况的人们,是决不会闯进这片危险地带送死的。可为了能离开这座世代农耕的小岛,他毅然按照母亲提出的条件去采摘这可怕植物的种子。
显然的,他顺利摘到了魔花的种子,却没能逃过死劫,要了他性命的并不是那些静静潜伏的植物杀手,而是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神秘人。
是冲着这条手链来的吗?
抬起右手,银铲坠子在半空像个调皮的孩子在荡千秋-
你有什么特别的吗?
即使是少年的记忆,也未能给予他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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