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老丘嘿嘿笑了几声,转头向另一边蹲在地上的七八个汉子大叫道:“这趟活是咱们的了,都回去叫人去,能帮忙的全叫来。这趟活有一百二十斤米,干完了,咱们平分。”
那蹲在地上的几个汉子轰的一声就乐了,然后撒腿就往码头跑了。没一会,码头那边就跑来了老老少少四五十号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青壮的男子也就刚才的那几个,剩下的便多是些妇人和半大小子还有老人。李璟甚至看到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大正月里就套了一个贯头套的不知啥野兽皮子,脚上居然打着赤脚,一张脸冻的通红,两条大长鼻涕还一吸一吸的。
这群人中还有好多个大姑娘小媳妇,身上虽然也是补丁摞补丁,但好歹还算整齐。不过一群妇女来码头扛活,还是让李璟愣了一下。
这些人做事倒也干脆,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就踩着踏板上了船,然后开始卸货。男人们先扛米,女人们就拿些锅碗瓢盆等轻便东西,一群小子则帮着从船上牵牛下来,一切井井有条。
黑老丘虽然是头,可做起事来却十分让人佩服,别的男人一次扛一包粟米。可这半石一包的大包,他却一次扛两包。这让李璟对这个工头不由的有几份赞赏起来,趁着他又扛回一趟的空儿,李璟让张承宗把他叫了过来。
“这位东家,请问这批货卸下船后,准备拉到哪去?如果是就拉到码头仓库,只要再给一石米,不劳你动半根手指头,我们全帮你弄妥当。”黑老丘把一袋沉重的粟米放下后,走到李璟面前笑着道。
李璟笑了笑,示意他坐到一边。李璟也是初来乍到,还真想找个人先问问这沙门岛上的情况。
“先歇休一会,别光顾着揽生意嘛。你陪我聊聊天,聊的好,呆会我赏你二斗米。”
黑老丘眼角微微抽动,笑道:“那东家你说,要聊什么,只要老黑知道的都说。”
“看你一身勇力不凡,且为人又不错,如果出去,应当大有可为吧,怎么却留在这沙门岛上当一个苦力呢?另外,刚才报价之时,你报出的价只要其它人的一半,这又是为何?另外,你的人里面,怎么青壮汉子这么少,反而多是些女人孩子,甚至还有老人?”
听到这一个个问话,黑老丘脸色变得十分的肃穆,他紧咬着下嘴唇,双目也变的有些无神。
许久才长叹一口气,道:“说来话长,可却也很简单。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确实有一身蛮力。我本不是这岛上之人,乃是青州人,家中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一年辛苦下来,却总还是填不饱肚子,混不了温饱。后人,也有人如这位东家一样的和我说过让我凭力气去闯路子的话,一咬牙也就去投了军。”
说到那些往事,老丘脸上似乎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早已经独自面对过千百遍一样。那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地里又遭了旱,眼看着一年又是绝收,老丘一咬牙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去投了军。老丘人高马大,尤其是有两膀子好力气,训练半年,就成了跳荡兵。跳荡兵,一般都是手持短刀圆盾的刀排手,要求武艺精湛,艺高胆大,关健的时候能够迎着敌兵跳荡而出,不但要主动进攻,还得掩护阵列中的弓弩手和陌刀手这样的战友。
在跳荡队中,老丘的表现十分出现,很快的就提拔为了伙长,然后又被挑选进入了更精锐的陌刀队中。
如果说跳荡队是特战队,那么陌刀队就是敢死突击队!
那也许是老丘最为怀念的一段时光了,单纯而又充满期望。只可惜,后来在军中的升任队头比试之中,他失手误将对手打成了残疾,他大好的前途也就此暗淡,被贬去了南疆和南诏打了几年,最后终于拿命拼了身军功,被调回青州为将头。只是,一年后,他就又被贬为副将头,然后调到了大谢砦。在大谢砦呆了两年,更是直接从副将头降为了伙长,最后被落到了这沙门岛来了。
“什么?你说你是沙门戍的军官?”
“是的,至少名义上我现在还是个伙长,不过等新将官上任后,就不知道又如何了。”黑老丘一脸苦笑的道。
李璟却是心头震惊:“你既然现在还是伙长,那怎么却在码头上揽工扛活?还有这些人是什么人?”
“那些,是我手下的那伙弟兄,还有我和他们的爹娘老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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