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国庆长假的第一天,早晨七点三十分。叶小伟晨练回家,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穿好衣服,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来到卧室的穿衣镜前,整理自己身上藏蓝色制服着装。是的,制服,警用春秋常服,有胸章、有编号、有警衔。但叶小伟并不是正式民警,其实他是内部职工,也就是传说中的临时工,而且是临时工中的战斗机——公安局的临时工,当然这还是临时工。
作为公安内部子弟的小叶同志,自打公专毕业后就进了公安系统工作,只是一直没能考上公务员,所以他只能以临时工的身份混迹在这个小县城的公安局,这还是托了他那公安局副局长退休的父亲之福。交警队,治安队,刑警队,拘留所,戒毒所,派出所。在几乎待遍了各个部门之后,终于在前年得到了解脱。
新上任的一把手是小叶同志的舅舅,叶小伟被调到了装备科这个貌似清闲到家的清水衙门。为此小叶同志还在调动当晚专程去舅舅家表达自己强烈的态度:舅舅你老人家就算要做清官,也没必要拿你这可怜的临时工外甥开刀吧,要知道你外甥我现在每月的工资别说交女朋友,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不说求你想办法给我转正,你好歹也得给弄个有外快的职位好不好。对他的抱怨,舅舅大人只是说了一句:蠢货,滚,明天去报到,好好给老子上班。
等到叶小伟在装备科上了两个月班之后才发现自己错了,装备科还真不是他原先以为的清水衙门。各种以旧换新活动中换下来的旧货在科里建的仓库中堆积如山,大到八十年代产的北京212,小到八十年代产摩托罗拉对讲机,各种能用的旧货应有尽有。第三月的时候,叶小伟就淘了一辆据说是报废的桑塔纳,花了不到三千块就让它焕然一新,装上从仓库里翻出来的警灯和淘出来的警车号牌就欢快的重新上路了。至于向厂家订购新装备吃点回扣,销毁旧装备弄点花账,在这个只有一个科长、两个副科长加一个临时工的部门根本就不是个事。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精神满满,叶小伟回过身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放下手头的毛巾,拿起桌子上的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打开右边抽屉,一支乌黑发亮的五四式手枪赫然躺在里面。
这把枪是小叶同志昨天下午找科长老张借的,他今天打算去市警校打靶过过枪瘾。一个临时工借枪去打靶,这么天方夜谭的事发生在叶小伟和装备科长老张之间,却是很正常不过的。毕竟小叶本身就是机关子弟,从小在这个院子里长大,局机关里从各个副局长、政委到一般的科股长没几个人不是看着他长大的,再说一把手又是他的亲舅舅,所以大家对于一些不太出格的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两年每年的几个长假叶小伟都会借枪去打靶,这早已经不是个秘密,也没人说什么。
手枪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进行过一次分解结合保养,叶小伟又抽出了左边抽屉,拿出三个弹匣和一盒五一式手枪弹开始压子弹,每个弹匣压上七发就可以了。三个弹匣压好后,主人站起身来开始武装自己。右手拿起枪,左手来回三次拉动套筒,打开击锤,扣动扳机空枪激发,合上击锤,左手拿了一个弹匣插了进去,随手把武器放入腰带右侧的快拔枪套,弹匣装入左侧的快拔匣套。
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早上七点五十了。从县局开车到市警校要差不多一个小时,这会差不多应该动身出发了,如果再迟点路上很可能会塞车,毕竟是长假第一天嘛。想到这里叶小伟掐灭烟头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装进自己的挎包,再从桌子下方的柜子里拿了两条芙蓉王放进一旁的手提袋,这是要给射击场老李的,回来的时候还要从他那里弄几盒子弹,不出点血打点一番是不行的。在把桌子上早准备好的一盒速溶咖啡也放了进去,射击场太偏僻没有小卖部的,除了开水可没有别的饮料,至于茶叶,叶小伟并不认为那茶梗比茶叶多的玩意算茶叶。拿上一袋蛋黄派和一瓶矿泉水在路上当早餐吃。
提起手提袋,叶小伟再一次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摸摸腰带左右两侧,武器正常。笔记本和手机在左肩的挎包里,送人的烟、自己用的速溶咖啡和早餐在左手的手提袋里,钱包在右裤兜里,证件在左上口袋里,钥匙在后腰。
都全了,叶小伟走到门口,顺手把挂衣架上的大盖帽拿了下来扣在头上。右手拉开了卧室门直接走进客厅,没料到瞬时间眼前一黑,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上头来。左手不由一松,提着的袋子掉在了地上,眩晕感是如此的剧烈,叶小伟不得不闭上眼睛弯下腰来,双手扶着头,左右大拇指紧紧的压着太阳穴重重的挤压旋转。
不适感来得很突然,去的也很突然,不过几秒钟叶小伟觉得自己恢复了正常,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之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睁开双眼,然后——“我嚓!!!”
叶小伟现在可以向马恩列斯毛保证,映入眼帘的景物绝对绝对不属于自己家的客厅,长期混迹于机关的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间办公室,靠着窗户摆放着一张不大的办公桌,是那种两边都是抽屉的写字台,深棕色,样式很古朴,桌子上很整洁,左边是一个木制的方形盆子,在这个办公室里它应该是用来放文件或者其他纸质物品的。桌子的右边摆放着一台看上去八成新的黑色带摇把电话,叶小伟很确定这是一台早几十年就被淘汰的磁石电话,因为他在装备科的仓库里见过几十台几乎一模一样的电话被扔在角落里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