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耀武看到她的神色，比她还要震惊，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对站在一旁好奇不已的冰海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快上雪莲茶。”

冰海连忙应声：“是，是，两位稍等，茶马上来。”

冰海出去，杨耀武的目光才落到叶冰身上，打量了她一番，惊讶的神色慢慢褪了，最后微微笑道：“叶师弟，好久不见。”

这个笑容，让叶冰暗自感慨，昔年的杨耀武哪里会笑？看来离开青云派的这十多年，改变了他很多。当年被杨耀武救了以后，两人分头逃命，叶冰吸引了追兵的注意，是以根本没人知道杨耀武卷入其中，他就这么顺利地消失了。后来叶冰虽然被凤辰所救，去了天阳派。万里之隔，也顾不上打听杨耀武的消息，后来在元婴庆典上遇到武师兄，也没探到杨耀武的消息，想不到一晃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

“是很久没见了，一转眼十几年过去，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重逢。”

杨耀武含笑点头：“叶师弟，请坐——哦，如今我是不是该改个称呼？”

叶冰在宾位坐下，笑道：“叫什么有什么差别？叶冰还是叶冰，是男是女有何区别。杨师兄依然可以如此唤我。”顿了顿，她又笑问，“不知杨师兄如今用的可是原来的名字？”

杨耀武在主位坐下。摇了摇头：“我如今的名字是杨寒夕。”

听到他果然改了名字，叶冰叹息着点点头。杨耀武改名，恐怕也是无奈，他离开杨家，便是与杨家决裂，临行还杀了杨家结丹修士沐爱的后辈，又不比她进了天阳派，有人庇护，若是不改名，很容易被人找到。

“一别多年，杨师兄如今可好？为何你会变成这极北部落的仙师，还进了正法宗？”

“我过得还不错。”杨耀武淡淡道，“离开青云派后，我决意离开天嵴，另寻灵脉修炼，可俗世的灵脉太少了，最后想来想去，就往极北来了。正法宗在极北一宗独大，又修的是水系法术，正适合我，与天嵴又远隔千山万水。想来杨家再怎么找也找不到极北来。”

“这……倒也是。杨师兄昔年修炼的就是水系法术，入正法宗也是相得益彰。”叶冰情不自禁点头。仔细想想，杨耀武往北边来太正常了，他主修水法，正法宗的功法正适合他，而且离天嵴又远，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杨耀武笑笑：“能顺利入正法宗，却是巧合了。极北之地的凡人，若是有灵根，不管灵根如何，正法宗都会收入门下。但对我们南边来的修士，他们却很严格，我灵根太差，本来是很难被他们收下的。”

“哦？莫非杨师兄遇到了什么机缘？”

“也是巧了，我一到此处，正好遇到这个部落的人，他们的仙师刚好陨落了，面临着要被其他部落收编的窘境，便求我做他们的仙师。我想想也没地方可去，就答应了。后来正法宗改名，弃原来的道天宗不用，为庆祝改名之事，像我这等外来修士，又做了部落仙师的，被允许破格加入。”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十七年，杨耀武比她辛苦得多。从青云派辛苦逃离，离开天嵴，远遁极北。想必初时吃了许多苦，幸而终有成果。

杨耀武望着她，问：“叶师弟，看你的样子，这些年过得不错，我原以为你能筑基就不错了，没想到再见你居然修为比我高多了，想必有什么奇缘吧？”他自己的修为还是筑基初期，便是想要冲击筑基中期，也不是短时间的事，而叶冰已是筑基中期顶峰，随时可以冲击筑基后期。

叶冰也笑，如今杨耀武的性子颇得她眼缘，有话直说，不像以前那么阴沉：“还可以，运气好罢了。”

“单单运气好，恐怕也不成呢，叶师弟何必谦虚。”顿了顿，杨耀武接着道，“叶师弟，实话与你说吧，当年与你分开，我原以为你多半还是难逃一劫。没想到你……当初你究竟是如何逃离的？”

“这个……”叶冰沉吟了一下，最后实话实说，“差一点就是如此，若非凤师兄来救，我是死定了。”

“凤师兄？”杨耀武想了想，诧异，“你说的是与我们住在一起的凤辰凤师弟？”

叶冰点头：“那天我们分开之后，我逃离青云派，却不想很快被他们追上，球球……”提及此事，她神色黯然。

杨耀武面露歉意：“抱歉。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没什么。”看杨耀武如今的模样，确实往当年完全不同了，昔日他怎会为此事向人道歉？她继续说道：“我的一个最重要的人为了救我被抓，而我向一个人求救，那人是天嵴出名的结丹修士，因为与我有旧，曾留下神识传音符……我捏碎传音符后，凤师兄随后就出现了。”

“什么？”杨耀武大吃一惊，想了想，问道，“凤师弟难道早有师承？”

叶冰一笑，点了点头，知道他有点震惊毕竟一个普通的炼气修士，哪里会想到，自己与结丹修士同住数年之久？

杨耀武稍稍思索之后，问：“难道凤师弟的师承，比之青云派要名声响亮得多，才能……”

“不错……”叶冰淡淡道，“天嵴天阳派极阳道君的弟子，青云派那些人，岂敢得罪？”

“什么？！”杨耀武再度冲口而出，一下站了起来。

正在此时，有人在外面唤道：“仙师，雪莲茶来了。”

杨耀武镇定了一下，坐了下来，语气恢复平静：“进来吧。”

一个女子掀起门帘，袅袅娜娜地端着托盘走进来，给他们各自倒了杯茶，目光小心地在他们之间转了个圈，似乎在猜测他们的关系，才施了个礼，出去了。

这极北之地的女子，与天嵴亦有不同之处，她们肤色偏白，轮廓较深，身材并不高大。却粗壮。叶冰到了这个部落，一路看到的女子都是如此，但这个女子却显然美貌一些，身材窈窕得多，不像极北之人。

杨耀武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自从正法宗在极北立派，其带来的凡人与极北的部落多有联姻，如今部落之中有些人有天嵴的血统。”说完，他指了指桌上的雪莲茶，“不知叶师弟在小庆城可曾喝过这雪莲茶？当年我急着来极北，没有喝雪莲茶，可吃了很多苦头，幸好遇到了冰狮部落的人。”

叶冰摇头笑道：“我也没有，幸好如今我已筑基，否则也要受一番苦了。”

杨耀武笑笑，两人各自品茶。

这雪莲茶，亦与南边一般，晒干晾制，泡冲而成，不过却没有茶叶，而是雪莲的花瓣。饮下一口，叶冰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腹部涌向四肢百骸，温暖无比。看来不止是用雪莲汤擦洗，饮用雪莲茶亦可抵挡极北的寒风。

搁下茶杯，杨耀武望着她，继续刚才的话题：“叶师弟，你说凤师弟是天阳派元婴修士的弟子？”

“不错。”这些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么说来，你如今也在天阳派？”

叶冰淡淡笑道：“也是我运气好，去了天阳派，得极阳道君青眼，收我为记名弟子，我筑基之后，便成了他的正式弟子。”

听得此话，杨耀武望着她目光与刚才不一样了。他一看叶冰修为已至筑基中期顶峰，神采自信，就知她过得很好，却不知道竟是这样的好法。

元婴修士的正式弟子……他回想自己，筑基成功之后，修炼速度比之精英弟子也毫不逊色，还以为自己够好运了。偶尔想起当年的叶师弟，一直以为她多半不在人世了，就算是幸运逃脱劫难，可能也没法筑基。却没料到，她不但筑了基，还过得这样好，好得出乎自己的意料。

“如此说来，难怪叶师弟晋阶如此之快，不但顺利筑基，还这么快就中期顶峰了……”杨耀武叹息道“当真是各人自有各人福缘，羡慕不来啊。”

“杨师兄如今已是正法宗正式弟子，何必羡慕？以杨师兄的心性，想必大道亦是有望。”

杨耀武苦笑：“大道？太远了！昔年我不知天高地厚，以为那两个老祖宗刻意打压我，好让杨耀宗出头，其实，便是不打压我又如何？或许我可以很顺利地筑基，但是……筑基之后却是前程难料。”

叶冰默然，如果她不是得到混元功法，变成天纵之资，她的修仙之路，虽然有平衡五灵根，大概也是难如此顺利吧。炼气时，她懵懵懂懂，第一次筑基时更是毫无知觉，直到第二次，筑基之后，才知道仙路艰难，发现昔日所想根本不知天高地厚。资质、功法、心性、运气，缺一不可。

“至少杨师兄顺利筑基了不是吗？”

杨耀武叹道：“我能筑基，还是因为进了正法宗的缘故。当年虽然得到了筑元丹和筑元丹，可我自己尝试过一次，失败了。后来到了极北，进了正法宗，改修正法宗的高级冰属性功法，最后在门派小比中获胜，得一位结丹前辈指点，才敢再次闭关。这一次终于侥幸成功了。”

“……”以杨耀武四灵根的资质，两次能筑基，确实是侥幸了，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侥幸？“昔年我筑基时，足足用了四枚筑基丹，若非我从师父那里得到数枚筑基丹的赏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筑基。”叶冰亦是唏嘘。炼气时不知道，筑了基回想筑基过程，才觉得艰辛。

两人各自叹了口气，又对看一眼，不禁一笑。

叶冰想了想，挑了个委婉的说法：“对了，杨师兄，你的性情好像与以前不一样了……”

杨耀武一听就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说，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了是吗？”

叶冰也笑，没否认。

杨耀武道：“离开杨家，看到更多的东西，我才知道世界原来这么大……在杨家的时候，我为了快速修炼，一直使用秘法，所以损伤了身体，性情也变得很古怪。到了正法宗，我放弃了原来的功法，转修正法宗的高级冰法，自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原来如此……”难怪他浑身的气质不同了。以前的秘法，偏于阴冷，现在的高级冰属性功法，偏于清寒。而且，没有了杨家的桎梏，当然就开朗了。

“再说，在这里，整个部落的人尊敬我，正法宗也并不欺压我，万事顺心，自然不会再愤世嫉俗了。”

叶冰想想也是，环境影响性格，当年她在青云派，谨小慎微，心思沉重，凡事都笑脸迎人，不敢得罪别人分毫。到了天阳派，有了修为，有了身份和地位，她的个性才张扬起来，也学会了对别人发威。

“叶师弟跟以前也不一样了啊……”杨耀武又打量了她一番，笑，“以前的叶师弟，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现在么……可真称得上是仙子了。”

这算是夸奖她的外貌么？叶冰感觉有些古怪，即便换回女子装束，她一直是宽袍大袖的道袍打扮，头上也只挽个道髻，连凤辰送给她的那些首饰也没用过……想到这个名字，她怔了怔，他们已经十年没见过面了，也不知道他如今闭关如何了。师父说，他心思太重，多半结婴是不成的，可他却很坚持，可她明明知道，在修炼上，他不是急迫之人，到底什么事让他急着结婴？

“叶师弟，叶师弟！”

看到杨耀武好奇的表情，叶冰发现自己刚才竟然走神了，心中懊恼：“抱歉，杨师兄……”

杨耀武神色探究地望着她，最终摇了摇头，什么也没问，说起另一件事：“对了，你说凤师弟是极阳道君的弟子，如今你与他是同室师兄弟了？”

“……是。”

“那他既然是天阳派那样的大门派弟子，又是元婴修士门下，为何要到青云派去？还一呆就是三年……”

“呃……”个中理由，她也不甚清楚，何况这也是凤辰的私事，她也不好说出来。

看到她面有为难之色，杨耀武便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如果不方便，就不必说了。”

叶冰松了口气，笑着解释：“这是凤师兄的私事，我不好说。”

“是我太唐突。”放下这个问题，杨耀武又问，“那凤师弟如今可好？”

“……很好。”话在嘴边转了个圈，她又吞下去，“凤师兄晋阶可比我还快呢。”

“是吗？”杨耀武惊异，想了想说道，“当年他是炼气弟子就已经是元婴修士门下之徒……莫非其实资质十分出色？”说着，望着叶冰的眼神有些古怪。他心中想的是，他可知道这位叶师弟是什么资质，竟然也被元婴修士收为徒弟，莫非是看在那位凤师弟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