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水澜便道:“若是叶道友的话,可比我们方便得多。你的师门乃是大宗门,消息物资自比我们丰富,你师尊又地位颇高,缺什么自可令门中弟子慢慢寻访。”
“话是如此,但这所费着实不菲,材料又太稀少……且先看看吧,我回门派之后,再向我师父禀告一下,是否可行。”
听到这句话,韦水澜正色:“叶道友,你如今是我海云阁的驻派长老,这本手记你当然可以阅读,不过,其中不少事乃我海云阁秘辛,还望你莫要泄漏。”
叶冰道:“韦掌门请放心,我不会拿出手记,只将此法宝配方予我师父评估就是。”
韦水澜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如此倒也罢了。”反正这法宝配方,在海云阁放着也是放着,根本没人去炼制。
叶冰一笑,又问起:“韦掌门,你的伤势如何了?”
韦水澜道:“还是老样子,修为虽保住了,可丹田受创太过,就连疗伤也要放慢步调。”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反正,两位长老还要花费很长时间修炼秘术,我就慢慢疗伤吧。叶道友,你呢?可好些了?”
韦水澜一直很关心她的伤势,叶冰知道,她如今是驻派长老,亦水妙水两位长老又交待韦水澜,将会由她辅助重建海云阁,所以她才如此关心自己的伤势。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有人关心总是情意。
“还可以。”她答道,“我所中的死气并不多,并没有伤及根本。不过,筑基期的丹田真火对这死气而言太弱了,按我估计,可能在七八年乃至十来年才能完全炼化。”
听得这答案,韦水澜沉默了一会儿,便道:“既是如此,让席师妹多为你炼些丹药吧,说不定能快一些。”
叶冰摇摇头:“丹药我还不缺,韦掌门不必担心。”虽然塔中有不少积藏,可到底炼丹要的是新鲜的灵药,能炼出的丹药不多。她如今既然是海云阁的驻派长老,也得为海云阁想想,着实不必与韦水澜和唐水均争这些丹药。
每日里疗伤、修炼、研习沐璑留下的手记。叶冰只觉得时光飞逝,一转眼,数年就这样过去了。
她虽然因为球球,并不是多么耐得住,可沦落在如此境地,也只能自我安慰。静下心来好好修炼。还好之前也曾闭关数年,如今沉醉在沐璑的修炼心得中,倒是不没觉得难熬。反正就当闭关了,筑基修士,闭关数年乃至十数年都是常见的,凤辰既然答应了照应球球,自己对他还是有些信任。
韦水澜也是如此,大部分时间用来疗伤,炼化死气,偶尔与她闲谈一些门派之事,倒是让叶冰把海云阁的情况了解了一遍。
想必韦水澜也是刻意如此,她肩上担着重建海云阁的重任,偏偏席水清与唐水均都不能分担,而叶冰是两位长老指定将来帮助她重建门派的人物,总要对门派情况有大致的了解才好。
席水清有时也会与她谈论炼丹术,她是心思单纯之人,即使现在如此处境,仍是心心念念想着炼丹之事。
而唐水均,明显耐心不够,他的修为仅仅只是筑基初期。年纪又不大,想必筑基之后,很少花时间闭关。不过,大仇在身,他自己也知道忍耐,一开始经常定不下心修炼,后来渐渐地,也能像她们一样,一打坐便是数日乃至数月。
至于塔外的赢御风,有时很久都没有出现,久到他们以为他已经失去了耐心,然后又突然出现。
一开始,赢御风还有兴趣向塔中人示威,可他们从来不理会他,后来就厌了,干脆鸠占鹊巢,占着海云阁的山门,玩起开宗立派的游戏——他抓了附近的散修和原海云阁的一些修士,号称神龙门,自命为掌门。
为了活命,这些修士无不唯唯诺诺。这极大地满足了赢御风,干脆就这么做起了他的神龙门掌门,只派了两个修士守着这玲珑塔门口,就不再理会了。
叶冰记得,赢御风第一次纠集人马,在玲珑塔外举行所谓的立派大典的时候,韦水澜望着下面的人群。眼含热泪。
她在这些人里,看到了她的亲人,形销骨立,一身伤痕,想必受尽了折磨,有如行尸走肉。
她曾问过韦水澜,海云阁的修士大概还有多少活着。
韦水澜沉默许久,最后才说,也许活着的人还很多,但这些人被这样折磨,恐怕连最起码的自尊都没有了,重建门派召回弟子不难,让他们恢复曾经身为修士的自信,却很难。
叶冰默然无语。她自己并无管理才能,这些……她帮不上忙。
一年一年,时光如流水。
叶冰终于在十年后化尽所有死气,恢复到巅峰状态,全心投入到修炼之中。
而第四层的传送阵始终关闭着,两位长老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他们这四个小辈,除了等别无办法。
又五年,在席水清的丹药支持之下。唐水均终于晋阶筑基中期,给沉闷了十几年的玲珑塔带来了一丝喜气。
为了鼓励大家,韦水澜提议休息一日,给唐水均庆祝。
只是,他们被关在塔中十几年,没法弄什么酒席了,幸而韦水澜乾坤袋中留有一些美酒,可以拿来凑和。
“唐师弟,你的喜事,今**多喝一些。”韦水澜笑吟吟劝酒。
席水清也暂时放下炼丹之事,连连点头:“就是,唐师兄你之前晋阶也才十多年吧?四十年就晋阶中期,太了不起了!”
唐水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要不是被关在塔里,只能收敛心思,我也不会这么快晋阶……而且,席师妹一直给我炼丹,叶道友跟我讲解心得,掌门师姐又时常开解我,都是你们的功劳,我才能这么快晋阶。”十几年潜心修炼,他虽然还是脸皮薄,总算不再动不动就脸红了,气质也沉稳了许多。
韦水澜笑道:“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修炼还是靠你自己。唐师弟你如今还八十岁没到,就已经筑基中期了,着实是我们海云阁首屈一指的人才呢。”
唐水均笑笑,一时又黯淡了神色:“海云阁……只剩下我们了。”
听得此话,韦水澜与席水清都沉默了。玲珑塔外。偶尔有修士来去,却不再是海云阁的弟子。
不过很快,韦水澜强自笑道:“怕什么?等到两位长老出关,灭了那魔修,我们自然可以重建门派。而且,原来的弟子很多还着呢,到时召回来就是。”
唐水均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起此事,也笑着附和:“对对,掌门师姐说的是,我们出去重建就是。来,喝酒。”
说着,唐水均就把一盅酒一口灌下。谁知他是个不会喝酒的,这酒又颇辣,立时脸上表情扭曲,精彩至极。
看到他这表情,在场的三个女子都笑了。这可是海云阁最受欢迎的美男子唐水均唐公子,总是风度翩翩,文弱儒雅,何曾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唐师弟,不会喝你就少喝一点,来,擦一擦。”韦水澜递过汗巾,仍然忍不住笑意地看着他。
才说他沉稳多了。此时仍然忍不住脸红了。唐水均好不容易把酒咽下,接过汗巾,一边咳一边把溅出来的酒渍擦掉:“让几位师姐师妹见笑了……”
席水清挥挥手:“唐师兄,这有什么?以前我偷偷地在花师姐的丹药上抹金椒粉末,花师姐的脸色才精彩呢!”
金椒是一种常见的灵药,没有太大的用处,吃起来却很辣,只要一点点就会让吃不得辣的人满嘴火烧,叶冰曾用此物当作调料,所以清楚。听得席水清这么说,她便问:“你说的花师姐可是那位花琳琳道友?”
“是啊。”席水清道,脸色不屑,“我就不喜欢花师姐,老爱摆架子,还给我脸色看,也不想想她的丹药掌握在我的手里咧!”说到此处,神色却黯淡下来了,“以前不懂事,总觉得花师姐可恶,有机会就想让她出丑,其实花师姐也没干什么坏事,就是嚣张跋扈了点……现在也不知道她怎么样。”
气氛再一次沉默下来。哪怕他们强自欢笑,仍然时时想起伤心事。
“不提这个,”这次说话的是唐水均,他转向韦水澜,“掌门师姐,你的伤可好了?”
韦水澜含笑点头:“差不多了,死气已经化解了,往后只要慢慢打坐调理,伤自然会好的。”
席水清道:“掌门师姐,这段时间,我再给你炼一批疗伤的丹药,你别舍不得吃,你不好,海云阁就不好,你得好好珍惜自己才是。”
“对。”唐水均接过话,“以前我不懂事,总是给掌门师姐添麻烦,以后我一定好好修炼。”
韦水澜笑,笑里充满喜悦:“你们都懂事了,这就好……”她的目光又投向旁边一直沉默着的叶冰,“叶道友,这几年多亏你时常教导唐师弟,我跟席师妹恐怕没什么结丹的希望,只能指望你和唐师弟了。”
叶冰微微一笑:“这没什么,我如今是海云阁驻派长老,自当尽一份心力。”其实。唐水均算是相当聪慧的了,而且身具纯阳体质,灵根也不差,以往可能是性格缺陷,总是无法静心修炼。这十几年时间,他不静也得静,又有大仇刺激,时时提醒自己要坚强,所以他成长得很快。叶冰估计,能不能结婴另说,结丹应该不成问题。
“就是,现在叶道友是自己人。”席水清抢过话头,“所以,叶道友你可不能藏私,我们多交流交流炼丹的问题……”
话题又被席水清习惯性地扯到炼丹上,余下三人也都笑了。
韦水澜顿了顿,说道:“既然叶道友是自己人了,我们还叫叶道友,是不是太生分了?”
“这倒是,”席水清道,“不过,我以前好像听到两位长老叫叶道友什么来着?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叶冰弯了弯嘴角,道:“我本姓叶,名叶冰。”
“哦……对,好像就是叶冰,叶道友,哦,不是,以后就叫叶师姐吧。”
“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叶水澜是知道叶冰底细的,笑道,“席师妹,若论修为,你们都要喊声师姐,论年纪的话,还是先序过年齿吧——嗯,我就不用算了,对你们来说,我是老太婆了。”
“师姐你也才一百三十岁,哪里老了?”席水清快言快语,“我如今……好像是七十二。唐师兄我也知道,比我大了……六岁?现在应该是七十八,对不对?”
唐水均笑着点头。
“叶师姐,你呢?”
叶冰笑道:“这么论的话,你还真得叫我一声师姐。我如今已是七十四了。”
“啊!”席水清惊讶,就连唐水均也睁大了双眼。
他们受伤避在玲珑塔内,叶冰也没必要再隐藏修为了,所以她原是筑基后期修士的事,席水清和唐水均都已知道了,但两位长老和韦水澜都没在意,他们也就没说什么。也是因为如此,席水清才理所当然地叫一声师姐。
如今七十有四,他们躲在这玲珑塔内也有十六年了,岂不是当年只有五十八岁?五十八岁的筑基后期修士,着实令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