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何等聪明之人,她索性自己糟践自己,让那些色鬼死了色心。她把自己弄得花容失色,形容枯槁,像个老太婆。那些色鬼渐渐不来了,娘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就在这样的夹缝中,我们娘俩又熬了四年。七岁的我个头又冒出一大截,能帮娘烧锅了,看着熊熊燃烧的劈柴,我的心就汹涌澎湃。
杨霄和我玩的时间越来越少,因为他白天要读书,只有晚上来我家和我说会话。九岁的他身上有股坚定的力量,坚毅的眼神里流露出坚强。
周末,杨霄拉我到后山的菜园里玩。他向山下扔了一些石子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意道:“弟弟,回去给你娘讲让你读书吧,那样我就有个伴啦。我一个人读书好孤独!”
我点点头,一脸稚气道:“读书,陪哥哥读书。”
晚上,我对娘讲:“娘,我想上学。”
娘感到很吃惊,理理挡住视线的鬓发,沉默了半晌,最后竟然哭了。娘哭道:“儿啊,村子里的孩子都是十岁左右才读书,咱娘俩现在连白面馍都吃不起,过两年再读吧。你放心,等娘存够了钱,就给你报名!”
我有点失望,但理解娘的苦处,懂事地说道:“没事,娘,我暂时不去读,等杨霄哥哥有空的时候,让他教我。”
杨霄放暑假了,他每天都和我泡在一起。我们在山上找野果子吃,在田里抓蛐蛐,在泉水边撒尿洗脸,有时还会偷邻居的土豆烤着吃。
一天,杨霄提议去更远的地方找一种叫“香姑娘”的植物果实,外形像倒挂的灯笼,裹着一层薄薄的灯笼衣,所以又有人叫它“灯笼果”,吃起来香甜可口,满嘴溢香。
我舔舔干裂的嘴唇,跟在他屁股后面,小心翼翼地爬山。山路崎岖不平,但地势不算陡峭,我们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一片野草茂盛,环境优美之地,我们看着绿茵茵疯长的野草和五颜六色不知名的小花,别提有多高兴啦!
我们兴奋地又喊又叫,回声也替我们高兴,回响个不停。我们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寻找着那种能结出香甜果实的“香姑娘”。杨霄突然兴奋地向我招手,大喊道:“我找到了,快来看,快看!”
我跑过去,看到地上落着十多颗弹珠大小的圆形果实,外面裹着一层灯笼状浅黄的果衣。杨霄捡起一颗,撕去果衣,暴露出黄橙橙的果实,塞进我的嘴里。
我小心地咀嚼,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哼哼道:“好吃,真好吃!”
我们摇晃那棵植物,又落下几颗果实。我想把它连根拔起,杨霄阻止道:“别拔,只有熟透了的吃起来才香甜,生的吃起来是苦的,让它长吧,下次我们又来吃。”
我们捡起地上的“香姑娘”,抬起头,看到太阳快要下山了,红彤彤的露着半边脸。
正在这时,我们听到草丛中窸窣的响声,吓得不敢动弹。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突然一条绿幽幽的绳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定睛一看,是一条伸着长信子,眼睛放着光的小青蛇。
我们大气不敢喘,一动不动,就像两个泥塑的小人。小青蛇原地转了两圈,又盯了我们两眼,感觉无趣,便哧溜溜跑走了。
我们如获大赦似的,转身就跑,原路返回,回到家天已黑透。
娘指着鼻子骂我:“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玩,这么晚了才回家,让娘多担心啊!看你这身上弄的,像掉进了染缸,裤子上还破了一道口子。哎,作孽的小畜牲啊!”
娘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喂了她两颗“香姑娘”,她幸福地咀嚼着,又对我好得不得了。
杨霄的暑假,基本都是和我在一起。我告诉他,娘暂时供不起我读书,他就把自己在学校里学来的东西教给我。
一连两年,他总是抽时间不厌其烦地教我。我的接受能力很强,他也很有成就感。
在我九岁那年,娘终于攒够了我的读书钱。杨霄也该读三年级了,结伴上学的生活正在向我们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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