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夏天便去摆摊卖水晶糕的曹爱霞,在章花眼睛里是不务正业的。当然在她眼睛里,她这个婆婆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原来外表恭敬的小媳妇,如今是表面也不屑伪装了。
章花时常会跟人哭诉自己命苦,生在动乱年代,最美好的年纪撞上了丧心病狂的日本鬼子。没奈何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一轮地支的苏金魁,开始了不停生孩子的艰苦岁月。
挺着九个月大的肚子还要去田里劳作,生苏沧的时候她已经四十好几,不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而是半个身子都躺进去了。
好不容易拉扯大两个儿子,结果娶进门来这么两个媳妇,谁还能比她更惨?
章花自个把自个陷到了无穷无尽的苦情戏里,像是祥林嫂,她第一回说,别人还当听个八卦,再往后,连笑话也算不上,徒惹人厌烦而已。
街坊领居又有谁家不知根知底,背后议论金魁家媳妇魔障了,分不清好歹了。
“呿,哪是什么魔障啊,分明是老年痴呆!爱霞多好的媳妇啊,她还觉得多委屈似的,说来说去还不是自个作的!”
茶花大妈嗑着新晒的南瓜子,倚在门框上问:“爱霞,最近你听见你婆婆在外面造的话没?”
“大妈,来吃一块!什么话啊,我过年到现在不是都忙么,那有空去听什么闲话!”曹爱霞切了西瓜。
茶花拍掉手里的瓜子壳,“还不就是那些,什么你不孝顺,山里媳妇不知道市面,被镇上的野男人迷了眼,连田地里的事也不管……差不多就这些吧。”
曹爱霞咬了一口西瓜,很甜,比冬天时种的要来的好吃。她笑:“她也没啥新说法了,现在倒是不来我面前说了,省了我好大麻烦!”
“你就让她在外面瞎造啊?”
“别人又不是瞎子,那话怎么说的,公道自在人心!”
“呵呵,这话好!”茶花吐掉了西瓜子,左右看看,“凉凉呢?”
曹爱霞把西瓜片往外面一丢,藏在树底下纳凉的鸡鸭们立马围了上去。
“她姥爷家呢。走的不晓得多干脆,小没良心的,跟她爸一个德行!”
在乾西村的苏凉住的却不是外公家,而是韩旭在半山腰的房子,她有钥匙。
曹福人家实则没有多余的房间,那年苏凉是睡在堂屋里的,曹福人专门给她买的单人竹床。乾西的日落早,芙峰山早早地遮蔽了太阳,加上前后都有水库,且村里的水道纵横,因而夏天着实凉爽,很适合避暑。
韩夷光得知苏凉在乾西的消息,很快也赶了过来。不光光是他一个人来了,他身后还跟了两条小尾巴。
张万里肥嘟嘟的脸被晚霞印染的嫣红,他的目光不自觉乱晃,“那个,我爸爸说来这里避暑,我一身肥肉太怕热。”
萧肖鱼的年纪比苏凉大一岁,他穿着一条大叔风的大裤衩,眼睛很大,直接往里面走,嘴里问:“我的房间在哪?先说好了,我不要睡你们任何人隔壁,你们会吵着我的!”
苏凉:“……”
这迎面而来的大少爷作风,苏凉好像抓住他海扁一顿再说。
还有萧肖鱼,这个苏凉怨念很深的名字。光凉鱼超市,里面最后的那个鱼字,就是从他名字里取的。他为什么不叫个更好听的名字呢,好吧,他爹姓萧,这个无可厚非。他妈姓肖,这个也可以理解。但是他妈爱吃鱼,这算什么?!
他妈应该还喜欢花吧,女人就没有不喜欢花的。如果是萧肖花,可推光凉花,同理可推凉花,瞬间就高端大气上档次了。比起凉鱼,真是喜大普奔。
苏凉这边也有其他人在,曹甜是曹福人送过来的。她来了,曹天自然也跟来了。还有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曹箐和曹简,他们两个只比韩夷光三人早一步,苏凉连他们为什么来都还没弄清。
看清屋里的人,大少爷萧肖鱼面上一紧,“为什么还有别人也在这儿,韩夷光,来之前你可没说!”
韩夷光拍拍萧肖鱼的头:“他们是凉凉的亲戚,你们可以一起玩。”
萧肖鱼炸毛:“说了别乱拍我的头,韩夷光,别以为你比我大我就怕你!”
张万里脑门上冒汗:“有话好好说,别吵架,我们是好朋友来的!”
苏凉手里捏着一本笔记本,她翻了一页,开口:“我还没说你们怎么来了呢。韩夷光你明年不是初三了么,暑假里不补课?”
萧肖鱼丢掉了手里的书包,一扭头:“韩叔叔让我们来纳凉,你以为我们稀的来。也不是很凉么,张万里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