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沧一整年的工钱,是年三十这天给的。曹爱霞嘀咕了许久,没想到贴春联时,苏海才送了过来。
“阿沧,人呢?”苏海往里面喊。
苏沧迎了出去:“来了来了,哥你怎么这会过来?”
苏海笑,眉眼跟苏沧有三分相似:“这不是最后一天了么,把工资给你,你也能过个好年!”
听到他这么说的曹爱霞小声嘟囔:“年货早买齐了,三十夜了,等这钱我们家还过什么年!”
苏凉冒头问:“妈妈,你在说什么?”
曹爱霞不耐烦地挥手,“没什么,小孩子一边玩去。对了,你寒假作业做了没?”
“我早做好了!”
曹爱霞不信:“真的?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不是每回放假作业都非得拖最后做么!”
苏凉很严肃地点点头,把手里的糕点喂了大腿。
当然她的寒假作业,连作业本也不在她手上,全打包让路弦带回去了。路班长的脸色有点黑,老妖婆在讲台上,他不得不压低声音:“苏凉,你不要欺人太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路天才,你是想食言吗?”
“我没…假期作业不在我们约定的范畴里!”
“其实吧,那时候的纸条我还留着,要不要开学以后找来给你看看?”
路弦咬牙切齿:“苏!凉!!”
“……路弦!”讲台上的老妖婆加重了声音。
路弦收回心神,看向老妖婆。
老妖婆摇头,叹了口气:“上来把你的奖状领回去!就算是寒假前的最后一堂课,你也不能走神,心已经飞去过年了是吧?”
哄堂大笑,路弦走上去拿了三好学生的奖状,看也不看随便塞进书包。
路弦愤恨地回想了这一切,看着纸上和平时完全不同的笔迹,有种把习题册给撕了的冲动。
为了一劳永逸,他连左手写字的技能都给逼出来了,他容易么他。
隔了一间的竹藤椅上,路爷爷喝了口龙井,不急不慢地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开口:“你们这是打算把小蛋蛋带回去?”
他对面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帽子放在一边,“爸,冉城这地头的教育质量不行,小弦需要更好的学校。”
旁边梳着发髻的女人帮腔:“没错,安邦说的在理!爸,那时候也是逼不得已。现在特警队都派出去了,那些人抓的抓,逃的逃,小弦也能回去了。”
路爷爷低头看茶杯里舒展开的碧绿色叶子,“随你们吧。”
路安邦高兴道:“谢谢爸!”
“那爸您呢,也跟我们回去吗?”楼清歌带着点小心问。
路爷爷朝他们摆手:“不去不去,外面太闹腾,我在这里好得很,不耐烦动!”
路安邦和楼清歌往外走,又听见里面的老人加了一句:“你们先问下小咸的意见,他同意才好。特别是安邦,你别老摆你那副‘我是你老子’的脸,难怪小咸烦你。”
路安邦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微妙,半响还是嘟囔了一句:“爸,您不也是一样么…”
“滚滚滚,一年来一趟,一来就气我!”
中气很足的训斥声传过来,父亲的积威甚重,路安邦灰溜溜地走掉了。要说他是两头受力的夹心饼干,老子从小训到大,娶了媳妇之后总算是没再举着皮带上阵了。儿子是十里开外的天才,路安邦很欣慰,可儿子不买他的账,他很憔悴。
回到这一头的苏沧,他捏了捏苏海给他封的红包,从手感上来讲,厚度不错。塞在衣服里面的口袋,把苏海送走,跑到妻子面前献宝:“爱霞,你快看看,这回我哥给我的可不少!”
曹爱霞在炸春卷,伸手接过信封,那重量感觉起来确实实在。可实际一打开,她的笑容凝住了。
“苏沧,你自个看过没有?”她问。
“没啊,”苏沧不明所以,“怎么了?”
曹爱霞把信封扔回给丈夫,嗤之以鼻:“十块头都有,能不厚么!你哥可真搞笑,生怕我们拿着整钞找不开是吧,给我们换成零钱再送来,真有他的!”
越说越气,把手里的春卷全丢了进去,油点呼啦一下飞的老高。
苏沧把钱抽出来,果然是如曹爱霞所说的一样。100块的整票也有,50的,10块的,零零散散的夹杂成一堆,构成了微妙的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