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陈赢沿着苏凉跑出去的方向开出去一段,居然一直没看见人。心里疑惑苏凉的手脚怎么这么快,还是半路岔了小路他们不知道。直到抵达安溪镇,依旧没有苏凉的身影。
这下陈赢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斜眼瞥了路弦一眼,不动声色地换了档,放慢车速。
明明是一番好意,可路少硬是能把它变成鲜红色的恶意,这能耐,怎么说也是头一份。虽说陈赢能理解路弦性格形成的言不由衷,似乎他也在里面扮演了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可要是他来说,大概是“好孩子千万不要学他,不然会讨不到老婆”这样的话。
路家家教甚严,特别是在路爷爷面前,路弦这扭曲的性子情有可原。那两夫妻的工作很忙,忙到只有保姆陪他长大。陈赢那时候还是个愣头青,也是后来听说那个保姆不是什么心善之人。路少以保护的名头送到冉城,不得不说带了点甩脱麻烦的抛弃味。
从小学开始,路弦就不太爱笑。
现在也是面无表情,可再熟悉他不过的陈赢自然能看出他通身的不爽,还有点沮丧。
唔,会沮丧已经很不错了,陈赢老怀大慰地想。
说句实在的,路弦血缘上的亲人还比不上陈赢呆在他身边的时间长。路安邦的教育方式是路老爷子那边传下来的,棍棒底下出孝子,但一个劲的只有棒子,没有蜜枣。
路弦不过回去一年多,身手却好上一大截。身量跟春竹一般抽开,恐怕也跟这个脱不了关系。在陈赢看来,路父完全就是拔苗助长。
前几年,只有过年时间才能见上一面的父母,路安邦每每横眉冷对。严父是有了,可却不是慈母。楼家的女人不是陈赢可以非议的,或许别的地方出类拔萃,可作为一个母亲,陈赢更喜欢苏凉家的曹爱霞。
心里转过纷杂的念头,陈赢保持着平稳的车速,窗外掠过泛黄的悬铃木。他说了一句:“哎,凉凉不会出事吧…”
斜着眼余光里观察旁边的人,见路弦拧起眉头,干脆把车停了下来。
一路上足够缓和很多次,陈赢看路弦那张严峻的脸觉得好笑。他侧过身:“我下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很快回来!”
路弦没点头也没摇头,径直沉默着。不过看在陈赢眼睛里,这就是同意的表现了。
怕苏凉再遇到什么事,吴军的事全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人已经死了,关死囚牢里那会他们就撬不开他的嘴。队里的心理医生说,吴军也许是真的一无所知,并不是他不想说。
仅仅是死刑这一点上,就散发着十足的离奇。
他们和另外一方势力是想吴军得到严惩,为他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不过最多也是无期徒刑,或者是死缓。死缓到后来一般都会成为无期,小命基本是能保住的。
万万没想到,判决下来会是死刑。
里面没有人为因素,陈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另外一方应该是韩旭在运作,会不会是他们,陈赢吃不准。
情势不明,路弦才会动了训练苏凉提高身体素质的念头。至少出事的时候能跑的快些,在发现异动时,也能反映得过来。
训练项目还是路弦求着陈赢罗列出来的,以及这天安排出来的特训,路弦付出了多大心力,陈赢看在眼里。
可也架不住被他自己搅和黄了,那句早知道确实过了,陈赢摇摇头,他是看不明白这两小的在别扭什么。
在陈赢下去后不久,路弦端坐了一会,最终也打开车门下了车。把手插进裤袋,臭着一张脸,往陈赢相反的方向而去。
苏凉这头,白朔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苏凉连忙伸手扶住了他。这一扶,才发现他瘦骨嶙峋的,碰到的地方全是骨头。
白朔笑:“还真是你,我以为看错了…”
落在苏凉眼睛里,那笑显得有些虚弱,“白老师,你没事吧?”
小心翼翼的表情看得白朔心里一刺,他摆手:“没事,我好着呢。你现在上初中了是不是,今天放学了,是在十五中吗?”
苏凉点点头,左右四顾。原来灵秀的男子现如今瘦得放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头皮上一茬青涩的头发,不太长。
“白老师,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这个请求听在白朔的耳朵里只觉得刺耳,可他又明明知道这是别人的一片好心。微合了眼睛,掩掉底下的情绪,“不用,我就住这附近,出来散散步…”
化疗和后续治疗对他的身体造成的伤害很大,看他的样子,苏凉忍不住问:“白老师,你…你是不是回来参加董校长的婚礼?”
白朔蓦然睁开眼,几乎是瞪视着苏凉,片刻后缓和下来,轻嘲的:“汝衡哥说你都知道,我还不太敢信,没想到…”
后面的话咽得模糊不清,逐渐悲凉,在秋天的傍晚,夜风带着暮色降临,白朔的表情似悲似喜,又好像什么也没有。他伸手死死抓住苏凉的手,力气大的让人骨头发疼。
大概苏凉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们事的人,白朔脚步发虚地引着苏凉往前走,却坚持不要苏凉的扶持。他微微侧过头,不经意地问:“苏凉,我现在这模样,是不是难看的很?”
“怎么会,老实说,帅的我一脸血!”
白朔笑了,饶有兴致地问:“一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