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匈奴人终于意兴阑珊的回国,回国不久,不知道谁将秘密泄露,匈奴人知道在汉时所受的款待的内情,顿时大怒。而匈奴人将要攻打大汉的消息也是传的纷纷扬扬,顿时一番指责加注于当初提出这个谏言的人身上。
而这个施谋的人,却只是整日呆在未央宫,再也不理朝堂的任何纷争,他眉头越来越锁,每次出宫进宫来去匆匆,面色冰冷慑人,令的平日与他交好的人都不敢再随意靠近。
民声怨怨,朝廷纷争不乱,内忧外患,君王病重,大汉江山就如一头残喘着的狮子,直到那天——
伏天六月,万里晴空,夏日荷花摇曳生姿,一阵阵暗香环绕在未央宫周围,一双手推开了那门,然后一个极美带着青玉色的冕冠者,走了进来,他一眼看到正伏在堆满竹简的桌上,手中拿着铜雕杯的人。
那人身旁执酒壶的太监看到董贤,行了个礼,然后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董贤望着案桌上的刘欣,眼中的哀愁掩住,笑容浮上脸庞,然后他瞥了一眼经过他身边的太监。
待那太监退出去,重新关上门,董贤才走到刘欣身边,淡淡的酒气从刘欣的身上传来,他面颊不似以往苍白,甚至带着点晕红。
“陛下,刚才那太监是新来的?”董贤问着。
刘欣迷离的眼睁开,望着他摇了摇头,笑着道:“不知道……”
他连自己浑浑噩噩的在床上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日夜都不知道,怎会关心新来的太监否?
“陛下,今天好像起色好了许多。”董贤笑着道,望着他俊朗的面容,一如多年以前。
“嗯嗯。”刘欣点头,笑着想要说几句:圣卿,这段时间辛苦了。
可是,张嘴而出的不是温柔的话语,而是喷涌而出鲜血,大片大片的红色染红了他的衣裳,从他的唇角、顺着衣领流淌进他温热的胸膛,凉凉粘稠的湿意让他的心猛烈一颤。
然后他看见身旁人惊恐的眼神,和急急呼道的:“陛下——!”
鲜血染红了两人的眼前,许久后,刘欣才止住了吐血,他无力的身子软软的倒在了董贤的怀里。
眼睛有点迷糊,越来越迷糊,看不清身旁人俊美的面孔,刘欣眨眨眼,却始终看不清,他伸手想要覆上那人的面庞,却如提千斤重般,然后一只手将他的手抓住,贴在了胸膛。
有水滴滴在他面庞,越来越多,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传遍未央宫:“传太医——!!”
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一阵寂静的声音,刘欣慢慢的看清了面前的人,他看到他哭,哭的极为伤心,两双眸子如弯泉般,身子颤抖不已,抱住他的手紧紧的。
“圣卿……”他想要向以往那样柔情四溢的喊他,却发现出口的话沙哑轻飘,低如蚊虫。
那焦急、害怕、惶恐的人一怔,明明哀伤担忧之极,却牵动嘴角笑着安慰他道:“陛下,太医马上就要来了……”
“圣卿,朕要死了……”刘欣虚弱无力的话语飘来。
董贤一下子紧张瞳孔聚集起来,“陛下,你不要说话,你不会死的……”
他紧紧的握住刘欣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跳动的心房上,仿佛想要将自己的体温、自己的心跳、自己的生命传给那人。
“圣卿,朕死后,你继承朕的皇位,玉玺就在那个案桌下面……若是有人谋反,若是有人对你不韪,你可用玉玺牵制……圣卿,朕希望你安好……圣卿,圣上之卿家……朕希望你代替朕完成朕的宏图伟业……”刘欣断断续续的说着,眼睛又开始迷糊。
董贤摇着头,紧紧咬住下唇,泣不成声,最后只能在那人期盼的眼神中妥协的点了点头。
眼前明灭交换,冷意席卷他的整个身体,眼皮重重的阖下,他看到董贤焦急的对着他说些什么,却怎么都听不清楚了,然后他的手从董贤的胸膛滑下,眼角有泪落下,一切陷入虚无……
董贤紧紧抱住刘欣的身体,将头掩埋在他的胸膛,痛哭出声的嘶吼着:“陛下——!”
怀里的温度渐渐逝去,他努力的想要保存住他的体温,只是徒劳,泪水混着鲜血染花了他的脸,狰狞恐怖,哀戚惨厉,任谁都看不出曾经那是冠绝古今,大汉第一美男的大司马。
破门声而入,一群太医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纷纷傻了眼。
长乐宫东厢,王政君看着跪地的男子,这个男子他也匆匆见过几面,也听到无数的朝臣对他的议论弹劾,现在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一切积怨随之一声叹而出。
“大司马,你可知道如何操办丧事?”她问道。
跪地人,死灰般的眼睛未动,静静的仿佛只是一具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