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仓库的建设工程又一次有序地开展起来,李然忐忑的心终于趋于平静。
近期以来,随着厂里业务面的不断扩大,人员短缺的问题日益凸显出来。就说眼下,赵南在忙着生产上的事务不能分心,而除此之外的大事小事似乎她都得亲自过问。
座机的电话铃又响起,李然接起电话,是送货人员与一位客户因芝麻点小事发生了争执,客户一气之下要求退货,货量不大,已忙得焦头烂额的李然很想派个人去解决此事,可已无人可派——办公室就俩人,一个得时刻核算和监督配方数据,主任杜会联去了自来水厂办理相关业务。她忽然想起上次在医院门口与之撞过车的李小菊,按她大度的脾性和良好的修养,解决此类小事一定不在话下——在病房里说好过两天就去找她,这一不留神,一个星期过去了,该去找她了。
距凤城市区5公里处的泰安村是个人口三千余人的大村庄。随着人口的不断膨胀,人多地少的矛盾十分明显,因而贫穷是普遍现象。那个年代,如果没有特殊关系,去城里找工作纯是异想天开,闲得百无聊赖的人们很多将打麻将当作消磨时间的主要方式。
可是,李小菊不仅自己不喜欢打麻将,丈夫张旭升玩麻将她也反感。目前,秋收已罢,冬小麦已长出绿绿的嫩芽,一年中的大消闲期又周而复始地到来了。为旭升打麻将,小两口今天又拌了嘴。为疏散心中的郁闷,小菊带着筐和镰刀,到村外的野地里去给猪割草了。
鲜嫩的野草在这季节是没有的,好在今秋雨水丰沛,半枯半嫩的草倒是不少。田野里满目萧瑟,地埝边的沙枣树们裸露着光秃秃的枝丫,随风摇曳;几棵高大的柿子树伸开巨大的手臂迎揽着缕缕风儿,所剩无几的叶片,招摇地舞动着艳红的外衣,亦梦亦歌,似在怀念,怀念那春夏秋曾有的风雨历程。
筐儿添满后,李小菊有些累了,便在埝头的一颗石头上坐了下来,这才细细品味起自己的委屈来。
李小菊想起了乔文。想当初,她和乔文的成绩相差并不是很大,可就是高考时晕了头,落下了几十分的差距,结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无数次地想,若是后来有机会再复读一年,定能考上大学,可是家里实在太穷,含辛茹苦的母亲再也供不起了,这是命!
她无限憎恨起那个负心地抛弃了她和母亲的父亲——他就在凤城市里工作,多年前找了个年轻的相好的,再也没有回来,母亲被气出一身病,强打起精神才供她念完了高中。
张旭升的家境也不是太好,日常开销中把能省的都省了,到头来日子一样拮据。李小菊骑的电动车是家里最值钱的物件,它是用她教了几年书攒下的钱买的,本是为了工作上方便一些,没想到没有文凭,还是被辞退了。她是个文化人,不甘于坐在家里荒废生命。想过做生意,苦于没有本钱。眼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以后需要花钱的地方会很多。梦想过在哪里找份工作,哪怕一天赚一块钱,也比这闲坐在家里无聊的拌嘴强啊。那些年少时曾有的奋斗梦想,难道就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闲散中渐走渐远吗?想到这里,她难过地伏在自己的膝头哭了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李小菊忽然听到一阵汽车的马达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能是风的声音吧——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可能有汽车呢!她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才看见不远处有一辆白色的小车正朝她这里驶来。它好漂亮啊,来这里会有什么事?哦,好似在哪里见过这辆车,在哪里呢?就在她纳闷的功夫,那辆车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位姐姐,哦,她认出来了,她是那个李然。
李然先去了李小菊的家里,她婆婆说她出去割草了。又问了村里人,有人看见她朝这方向去了,就尾随而来。
当李小菊得知李然是来请她去上班的,久久不敢相信,她看了看周围的大树和高高的蓝天,当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后,又一次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