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不住摇头大恸,她的泪水断线一般,砸在衣角上,氤湿一团。
少年笑得如初春新雨后,一指自己的胸口,笑着开口:“又说痴话!我们不是说好了,过阵子就成亲,再不分离。你哭什么?”
心头一阵阵绞痛,她只得跟着点头,甩落串串泪珠儿,却好像想不起自己究竟为何而哭。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继而是温热的手缠上来,似乎迟疑了下,那人终于抬起手,揩去她眼角的泪。
“莲儿?可是梦魇住了?”
喉咙处浮上丝丝的痛意,那是深秋燥热,体内虚火带起的灼痛。
步莲华终于被那声音唤醒,眨着眼儿慢慢睁开,对准焦距,眼前的人像逐渐清晰。
“莲儿,做了噩梦么?外面下了雪,好美呢,你小时候便最喜欢雪天,穿上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
男声响起,她蓦地一愣,才知晓,方才,只是个梦。
郁骐擎住她的一只手儿,被那凉意冰得连心里都一凉,他赶紧招呼丫鬟,早早搬来火盆儿。
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鲛纱,稀稀疏疏地透进来。
“下雪了么?真快啊……”
她压下心头的一丝苦涩,轻轻地扭过头去,望着窗外。
“郁骐,我想下山,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原本细细摩挲着她掌心纹路的大手,猛地收紧,捏得她“啊”了一声。
面上一愣,郁骐长长叹息一声,粗糙的指腹来回抚着她蹙起的黛眉,而后,低头寻找她的唇,慌不择路地深吻了下去。
“我怕……”
他轻轻退开唇,这一次,他吻得极浅,只是用干燥的唇紧贴着她的,鼻尖顶着鼻尖。
“我怕你出去了,便再不肯回来了……”
不是杞人忧天,这一次步莲华肯回来,他很清醒,她就如同一只孤鸟,折翅之后,便只能回到这深深憎恶,又无法脱离的禁锢之地。
他身上的炙热,缓和了她身上的冰凉,那凉意便过渡到他身上。
可是心里却明白,她若真的想走,没人拦得住,也,不会有人真的肯拦。
三日后,山庄脚下的县城。
似乎有山川的荫庇,这座小城虽不是战略要地,却因为联系着南北交通,成了各地商人的中转之处。
这座县城,有上千年历史,民风淳朴,富庶平和。
街上熙熙攘攘,放眼望去,城郭楼台,大道平直,街路两边都是一排排齐整的商铺。
往来的商贩路人,乍一见那人群中的两男一女,俱是啧啧称奇,真乃三个妙人儿!
少女|体格娇小,被拥在二人中间,虽隔着适当的距离,但一看便知,身畔的两个男子,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正是步莲华、郁骐、郁骁三人。
虽然终于出了弃命山庄,但她仍有些怏怏不快,一方面是因着连月来的身子虚乏,莫说练武,便是多走上一时半刻,便额上见汗,小|脸儿惨白。
另一方面,自然便是身边的两位少爷,居然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了郁骥,推掉大小事务,陪她出来见识江湖。
郁骥……
他们原本就多日见不上一面,自上次后,更是一次也未得见。
她哀哀一垂眼,把|玩着手上的那盒胭脂,忘了放下。
店主是聪明人,见他三人衣着华丽,又看步莲华半天不曾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堆笑解释着。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从都城运来的,用石榴胭脂拧出汁|液,配合花露蒸馏而成,只需拿簪子挑出一点,加水融了,便可拍在脸上,颜色甚是滋润啊……”
步莲华被那刻意讨好的声音拉回现实,急忙低头,将那盒胭脂小心地放回去。
“喜欢就买下来。”
温热的气息从颈后传来,是郁骐,再一回头,见郁骁也含笑看着她。
这两个男人,最近是怎么了。
实施怀柔政策么?这般平和温柔,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她仔细看那物事,确实精致,且不说里面的胭脂粉,单单外面勾勒着大团牡丹的银质盒儿,便叫人爱不释手。
“店家,有浅一些的颜色么?”
她比划着,选配着适合自己的颜色。
谁知,原本巧舌如簧的老板,待明白步莲华喜好的颜色时,却彷佛舌根打了结,支支吾吾。
“就按着她说的颜色,去取一盒来。”
郁骁微微扬起下巴,不怒自威的神态,令那店主有些瑟缩。
“抱歉啊,这位小姐,您说的那颜色,小店只进了一盒,早些日子,被……被一位……公子,给订走了,小的连预付金都收下了……这……”
步莲华听懂了,便去拽拽郁骁的衣袖,“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们走吧。”
他虽不悦,毕竟有先来后到之分,不愿仗势欺人,只好一点下颌,“再去别处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