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她把身子蜷了起来,好像生怕我会打她一样。
好吧,也许当时董云欣其实根本就已经回了家,要避开感知法术对她这种级别的降头师来说简直易如反掌。至于为什么没有对我发难,也许是看出我并不好对付;也可能是她们改变了策略,想把我引入一个更大的局。从现在的局面来看,很难断定到底是哪一种。
这条线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大致了解。于是我换了个话题:“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确切身世的?”
“身世?什么身世?”徐鸽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瞪着我。
“有关她是黄伯明的私生女。”我说,“顺便说一句,她杀死的那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亲叔叔,一个是她的堂哥。”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谁是黄伯明?”
“她没有告诉过你们这些?”我那种隐约的不协调感又来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我依旧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没有。”她的语速变得很迫切,和之前缓慢的语调形成鲜明的反差,“她从来没提起过这个人!这个人是谁,真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我不确定……”我开始有一丝怀疑自己的判断,“我只能告诉你黄伯明是一个富豪,你女儿串通他的侄子杀害了他的兄弟,换句话说,她很可能串掇一个人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而后她又把那个人给杀了。”我避开了实际上是我迫使董云欣不得不杀人灭口的部分。
她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开始哆嗦,“老天,杜先生!你要相信我,她真的不是一个坏孩子,一开始不是,真的,她只是被带坏了。我不管她是不是有一个富豪的亲生父亲,她是我的女儿,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是我的女儿!”她的语调越来越急促,所说的话也完全答非所问,好像她已经开始无法承受这些压力。
“你冷静些。想想你的孩子,你的小儿子!”我赶紧安抚她,我的心中充斥着矛盾和自责,为了保住一个恶棍和我自己的小命,我无情地践踏了她的感情,逼她和我说这些她承受不起的东西。我很想就此结束,离开这里,放开这对母子,让自己听天由命。然而,我却必须继续,我不能让董云欣就这样逍遥法外,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她都做的太过火了。
我真的非常憎恨这样的局面!
“说说你女儿吧,说说她的经历,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待她再次平静下来后,我开口道。
她点点头,双手不自主地摆弄着睡衣的下摆,她恢复了缓慢的语速,话语从她嘴中一字一句地吐出。
“杜先生,她绝对不是坏孩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的老公很忙,很少顾及家里,所以她从小就很懂事,努力学习,帮我持家。她知道自己是养女,我们从来没有打算要隐瞒,然而她依然非常听话。当我们有了海然,哦,也就是我儿子以后,她越发懂事,她把弟弟照顾得很好,帮我分担了很多。当她考上大学时,我们全家都很高兴,非常高兴!
但是后来就出了问题,她发现了法术这种东西,还认识了陈芸。她买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回来看,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书,然后她开始夜不归宿,而一到家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有时候她房间的灯整夜整夜都开着,我们好几次听到从她房间里传出奇怪的声音。哦,对了,她还养了一些奇怪的动物,一些我们根本就叫不上名字的动物。
再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她开始变得易怒。我们一开始会干涉她,询问她到底在研究些什么东西,刚开始,她会兴致盎然地向我们解释,到后来,她开始不耐烦,一旦我们问起,她就会发火,然后离家出走。”
“你们从来就没想过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或者好好谈谈,搞清楚她到底在干什么?”我打断了她,“恕我直言,如果你们能真正了解她,给她找一个好的老师,她也许就不会误入歧途。”
她摇摇头,“你要我们怎么去了解这些一窍不通的东西,这些东西跟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背道而驰,有时候我们觉得她疯了,或者,是我们自己疯了!”
“抱歉,我太想当然了!”我说,确实如此,大部分人不了解我们的世界,而且就算给他们了解的机会,他们也会恐惧地退避三舍。
我不想再看着她痛苦,所以我决定问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她和陈芸有一间实验室,可能是租的,也可能是什么人资助的,你知不知道这间实验室在哪?”
“我不清楚具体的位置,但是她提起过,这间实验室是她们本科阶段就开始使用的,由一位和她们关系不错的教授负责,没人的时候,她们俩就在那里私下研习法术。”
“她们的本科是在哪所大学读的。”我问。
“同济大学。”
“什么?哪所大学?”我重复问道,唯恐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同济,上海同济大学。”
我的心脏就像被攻城锤狠狠地砸中了一般,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拼图终于完美地拼合在了一起。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我想我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她了。”我站起身,向她道别。
她抬起头,打量着我,她的神情看上去很悲伤,一种凄凉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麻木。“你会杀了她吗?”她问我。
一个非常简单直接的问题。
“不会!”我回答,“我不是刽子手。但我会逮捕她,把她交给公安,让她得到应有的制裁。”其实我俩都明白,这样就等于是杀了她,但这是她自找的,法不容情,就算她曾经是天使也抵消不了已经犯下的罪孽。
她重又低下了头,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胳膊里,开始无声地抽泣。
“对不起。”我说,这是我现在唯一说的出口的话。
随后,我静静地离开,留下绝望的她,祈祷时间能帮她治疗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