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闷热,南月涯夫妻的陵墓前幽幽闪着两盏大灯,兰生和泫瑾枫拜过,上祭洒酒,清水浇石。然后泫瑾枫一支长笛吹高远,兰生诵读金薇亲手写的祭文,又将它烧了,看它化烟灰。
人还在,名字已死,若非迫不得已,谁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隐姓埋名,无论如何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兰生自认没有在父母葬礼上露出破绽,就算此时只有无果和红影在,神情算不上悲痛欲绝,却非没事人一般嘻哈乐闹,还是比较肃穆的。
但为什么,寂静会被冲进陵园的一队快马打破,而且来得全都是她最喜欢不起来的人?
兰生拉住泫瑾枫的手站起,轻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泫瑾枫在兰生的腰上扶了一把,俯耳但笑,“不是说李氏身后有高人指点?也许他算出你爹娘尚在人世。”
兰生的神色顿时一凛,“难道要开棺验尸?”不是吧?两座空棺要她怎么解释得清?
“哟,即便是夫妻,在刚去世的长辈墓前卿卿我我,也有失体统吧。”南月萍不用脑子说话,想一句是一句,忘了泫瑾枫的身份。
泫瑾枫目光如箭,冷声道,“你虽是本殿下的小姨子,说话既然如此不中听,本殿下也不用看你大姐的面子了。再胡扯一个字,本殿下要你永远不能开口。”
南月萍吓得捂住嘴,往李氏身后躲了躲。
李氏对女儿一向盲宠,虽不敢对泫瑾枫放肆,却敢对兰生颐指气使,“大小姐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么?”
兰生看在眼里,冷笑在心。李氏母女知不知道她们只是安氏和各大名门的陪衬?还想生出未来的皇储?还想当皇后皇太后?简直异想天开。要她说,真等南月萍的儿子登上皇位,大荣肯定也快完蛋了。
她懒得理这对看似精明,实则白痴的母女,与安鹄道,“安大人日理万机,入夜还赶来为我娘做头七,多谢了。”
安鹄的一身白衣轻袍在夜里份外醒目,“娘娘不用客气,虽然师父和师母走时我没能帮上太多忙,但上香祭拜这点小事还是做得到的。当然,若能帖告知大家一声,也不至于这般委屈了师母,我一定会广邀帝都名流,一起送师母一程。”
他要让兰生知道,他现在的力量已非吴下阿蒙,却是如日中天,官场之中没有几人敢得罪他的。太子对他言听计从,他要谁当太子妃,谁就能当得上。而未来,他要谁当皇后,也是极其简单的事。安纹佩要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算是妹妹,他也能随时废掉。到那时,眼前这位美若兰花的女子,也只有乞怜的份了。
六皇子放在兰生腰际的手,刺痛着安鹄的眼,狠戾一闪而过。他垂目上前。死人比活人大,省了对这个没用皇子的礼,直接拜南月涯夫妻的陵墓。
李氏却撇撇嘴,她与南月氏已经一刀两断,再无任何关系。而娘亲站得傲慢,连带女儿也态度傲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去掉娘家的姓,南月萍如今是萍良娣,将来是萍贵妃,萍皇后,没有南月氏这个败落无用的娘家,一切只会更好。
这两人睁眼瞎,看不清南月氏的激流勇退正当时,看不清与南月氏决绝的她们成为了谁都能够欺凌的浮萍,前途根本不会美好。
兰生等安鹄拜完,不得不接着应付,“安大人有心,这一带夜路不好走,回去时注意安全,别让车夫赶快车。”
李氏嗤笑,“大小姐这么着急赶我们走,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腰上有泫瑾枫的手温,兰生比以往更加沉定,语气微愕,让人听不出半点心虚,“什么意思?”淡淡看安鹄一眼,“莫非安大人不是专程来祭奠我娘?”
安鹄皱起眉,厌恶得瞥李氏一眼,暗骂蠢货,面上毕恭毕敬,“回娘娘的话,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师娘也如我亲娘,我拜送他们之诚心,天地可见。但师父师娘实在去得太急太蹊跷,以至于市井中流传出不少荒诞的传言,故而太子殿下派我过来亲眼一看。”
泫瑾枫仿佛能听到兰生心中的冷笑,妇唱夫随得装傻充愣,“传言什么?又要亲眼看什么?”
南月萍以为有两大帮手,胆子很快窜回来,“传言说爹没死,和邬梅串通好诈死,其实两人要远走高飞!”
“荒唐!”兰生大怒,“又不是要满门抄斩,也不是大祸临头,好端端为何要诈死,还是丢下一家老少?”
南月萍切一声,“爹一向只宠你母亲,看国师之位保不住,与其今后在人前没面子得讨生活,不如丢下老太太和嫁不出去的女儿们,两人逍遥自在去。”
“真让人受不了。”泫瑾枫妖彩散漫的声音,“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兰生,小姨子和你的智力怎么差那么多?蠢到这个地步,本殿下都要为皇兄担心了,别让这等蠢女人连累。”
南月萍热血上冲,脱口而出,“你敢骂我蠢?我可是你兄长的良娣,也算得上是你的嫂子——”
“红影,折她一臂,让她知道本殿下不打诳语。”泫瑾枫道。
一朵暗红的云,在所有人眨下一眼前,飘到南月萍身后,抓住她的手臂咔地掰断,又在她惨呼声出来的瞬间劈昏了她。南月萍软绵绵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李氏尖叫着要去抓红影,却被赶至的无果一脚踹出丈远,捂着肚子疼得翻滚在地,大喊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