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透过支起的窗棂,映在如水般柔滑的碧色床帐上,随着清风飘过而在衾被上荡漾起涟漪般的光华。仿佛被这勤快无比的初升阳光唤醒一般,原本好梦正酣的人抖了抖眼睫,睡眼惺忪地张开一双乌黑的眸子。
习惯性地往身边靠了靠,却并未寻到那宽阔的胸膛,甚至衾被中都没有熟悉的味道。一时之间,刚醒之人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蝶梦庄公?又或,庄公梦蝶?她方才是做了一个穿越千年之前得遇心爱男子的梦,或是做了一个穿越千年之后与父母团圆的梦?
直到睡意渐消,理智逐步回来,王玫翻了个身,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这尚是大婚之后,她第一回与崔渊分离。原以为,她很快便会适应这种生活,就像她很快适应了成婚后的生活一般。却没想到,多一个人与少一个人的感觉,竟是如此不同。
因昨日得了长辈许可,她其实很想睡个懒觉,像许久之前那样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饿得睡不下去了,才不急不缓地起身洗漱。只是,重生在大唐之后,她的作息便调整得十分健康。夜里睡得早,清晨自然醒得也早,生物钟反倒比时钟还精准些。如今便是再想睡回笼觉,翻来覆去也毫无睡意,倒不如干脆起身得好。
洗漱过后,最后一丝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王玫坐在铜镜旁,随意地选了一朵玉簪花插在发鬓边,问道:“阿实、晗娘、昐娘可都起来了?”昨夜她将小家伙们都带回了楼中住下,崔简睡在一楼,晗娘、昐娘都跟着她住在二楼。此举自然也有避嫌之意——虽说如今世道并不过于强求遵从礼仪,她心里也不太看重“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一类的规矩,但身处世家之中,确实应该注意一些细节。
“小六郎半个时辰前就起了,正在下头练武呢。”丹娘回道,语中含笑,“两位小娘子也已经起身了,都倚在栏杆边看小六郎习武,看得很是高兴。”
王玫又念及被崔沛留在身边看顾的王旼,摇首道:“也不知二郎昨夜休息得如何。”自从被崔渊带出去顽了一天之后,王家小二郎便迟迟收不回心来,不但读书练字时三心二意,还举一反三地提出了背《诗》十篇就出去顽一天的要求。从未遇到过如此不省心的学生,头一次当先生的崔沛自然十分重视。这回出来避暑,他便将王旼紧紧拘在身边,想磨一磨他的性子。王玫自然十分心疼,但也知道该严格的时候必须严格,否则自家侄儿若是宠成了个熊孩子,她也没有办法向阿兄阿嫂交代。
“以小二郎的性子,不论到哪里都不会认生罢。”丹娘抿嘴笑起来。
王玫眉头舒展,也弯起了嘴角。她走出门,缓步来到二楼的栏杆前。晗娘、昐娘都穿着一身白红相间的条纹及胸襦裙,披着芽绿色薄纱半臂,双丫髻上垂着金镶玉的花苞状钗朵,瞧起来鲜嫩可爱至极。姊妹俩垂首看着小楼前正在一招一式练习拳法的崔简,如墨般的眼睛扑闪着,透出浓浓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