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试张榜之后,长安城中越发热闹。榜下捉婿者有之,围观新状头者有之,各种饮宴与文会层出不穷,都是为了一睹新进士、新明经们的风采。崔渊一向不耐烦这种应酬,但行走官场之中却也需要结交些人物。而且,同年出仕者多少有些香火情,也慢待不得。何必因自己的漫不经心,平白招惹几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对手呢?别说再来一个如崔泌这般的狠辣人物,便是时不时放放冷箭、使使绊子,也颇为耗费应对的精力与时光。
癸卯年的新进士拢共也就十几人,加上新明经也不过三十来人,邀来约去很快就熟识起来。其中有崔渊的脑残粉,也有他的黑,更有对他毫无好感也无恶感者。崔渊略微改了改往日魏晋名士的狂性,有礼有节地与他们往来,也令这些人颇为意外。脑残粉越发坚定了跟随偶像的信念,黑也不得不收敛了不少。如此下来,他倒也结交了几个人物,将他们引见给了李治。李治开口邀他们一同参加摹本之事,自然便收拢了人心。这一切都落在魏王一派与太子一派眼里,却没有任何人多想。
没几日,便到了三月初三上巳节。李治将平日来往紧密的诸人都邀了出来,一同去渭水边狩猎游玩。暮春时节本应是踏春的好时候,上巳节素来又有水畔宴饮的传统。任谁被关在长安城中整个冬季,也都会想着出城逛上一逛。于是,不但响应者众多,而且纷纷携上内眷儿女,当真是热闹极了。
晋王府的数百侍卫护着车队,浩浩荡荡地出了长安城,一路向东北行去。郎君们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松一松筋骨了,立刻便呼朋唤友催马赛跑。十余匹颜色各异的骏马飞奔而出,蹄声远去,只留下一片残影和畅快的欢笑声。
身着樱草色窄袖圆领袍的王玫也勾起了嘴角,握紧手中的缰绳。她的骑术实在一般,因而只是坐在一匹性情温顺的小母马上,缓步跟在自家的牛车边。崔简则挥起小马鞭,兴致勃勃地驱马绕圈跑起来。他从队伍后头冲到前头,又拨马回到她身边,一双乌亮的眼睛灿若星辰:“母亲想跑马么?”
“我走一走便好。”王玫回道。与他相同年纪的孩童都骑着小马,少有他这般驾着高头大马仍旧泰然自若的,也令她觉得很是骄傲:“阿实的骑技果然更精湛了,下了不少功夫。”
“本来孩儿想和阿爷赛马,但他已经跑远了。”崔简道。他刻苦学骑射就是为了能够与自家阿爷并驾齐驱。虽然知道以自己如今的骑术射技还远远不是阿爷的对手,但被阿爷丢下的事实多少让他有些失落。
王玫便笑着宽慰他道:“可惜阿笃他们几个未曾跟着过来,不然你也可与他们切磋一番。我看队伍里还有几个小郎君,你不妨约着他们一起跑马罢。只是千万小心些,不可因争胜而不顾自身安危。”
崔简颔首:“孩儿省得。”那几个小郎君都骑的小马,若真赛起马来也是胜之不武,只是一起跑一跑倒是没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