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进来的时候,锦绣还在绣那一方大红的喜帕,一边咳嗽,一边时不时揉下酸涩的眼睛,神情专注温柔。
“姨娘,奴婢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现在我们不缺钱了,别绣这些了!”小慧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走上前,微弯膝盖,与坐在床上的锦绣平视,声音透着心疼,“你现在要好好吃药,注意调理身子才是要紧的!”
说着,伸手拿过锦绣手中初具模型绣着鸳鸯戏水的喜帕,有些惊讶赞叹,“呀,姨娘这鸳鸯绣得真好!这喜帕可是奴婢见过绣工最精致漂亮的了!”
锦绣闻言,只接后面那番赞叹之语,病白憔悴的面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来,“当真?你觉着这喜帕漂亮?”
小慧点头,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上好的锦缎,而后面色一变,“姨娘这不是夫人赏赐的那批布料吗?这么好的面料你怎么用来绣喜帕了!”她有些心疼地皱起眉,可惜地盯着手中绣到一半的喜帕。
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伸过来,锦绣面色如常地拿回喜帕,低头爱惜地抚了下,眉眼带着温情,“这不是用来卖的……我一针一线绣完工也快了,希望那个人会喜欢……”
说到最后声音也细了下来。
小慧没听清楚,“姨娘刚刚说什么?这是送人的么?”
锦绣面色微妙,抬头对上小慧迷茫不解的眼神,只是淡淡地冲她笑了下,不动声色地将喜帕放置一旁,“将药端过来吧,再不喝就凉了。”
这一声倒是提醒了小慧,她忙转身去端药,服侍锦绣将一碗苦涩的药喝下,又端着空碗出去,将喜帕一事给忘到脑后。
屋内,锦绣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她习以为常地拿了干净的帕子捂着咯出的血,淡然地将染了血的帕子扔到床下的痰盂里。
再接着绣手头上的喜帕。
但愿能在中秋佳节前,将这帕子和嫁衣绣好……
思绪微微走神,锦绣痴痴地望着手中的大红喜帕,眼前一片雾蒙。
——“锦绣,锦绣!待那家公子上门提亲,你给我绣喜帕喜服如何?”及笄年华的少女一袭粉裙娇俏明媚,少女将怀春,正是憧憬着那俊俏的救命少年郎上门迎娶,好不羞怯期待……
——“小姐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嫁人啦?”少女身侧,便是年轻清秀的婢女,很多年前的锦绣。
——“哎,好你个锦绣,居然敢打趣本小姐!看我怎么罚你!”
——“哎哎哎我的好小姐,锦绣错了,小姐饶了我吧哈哈哈好痒小姐不要我挠痒痒……锦绣给您绣还不成吗,不许挠了……”
那时候的小姐活泼单纯,不谙世事,那时候的她,眉眼还没染上愁霜。
那是五年前……
回忆就此停留,锦绣从往事中回过神,怅然若失地望着手上的帕子,眼眶湿润通红。
都说往事不堪回,她却觉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最单纯不知险恶的年华,叫她念念不想忘,却再也追不回。
……
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