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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姥姥

世人都想见神仙,总觉得神仙应该呆在云雾缭绕的山头,金光闪闪,宝相庄严,低眉垂目,其实,负责任地说一句,这些在神仙界很不现实。

神和佛都是超越人们理解的一种存在形式,你可能知道这个字,但你永远不可能理解这个字所代表的真正内涵,除非你自己曾经到过那种境界。

通常来说,越接近终极意义的神,他们呈现在我们面前时,都必须是你我能接受的一面,否则除了增加妄想、导致精神混乱外,并无太大好处。

就像我现在,穿着这个时代人的衣服,开着一台二手车市场淘来的七八手车。呵呵,我亲自去挑的。心情不好的时候,买买东西、聊聊天还是很有益身心放松的。然后,买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玩具,堆满后备箱,一路开车,回姥姥家。

姥姥,是一位传说中最古老的神,先于一切神之前降临这个世界,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女娲。神是千变万化的,每每现身都是为拯救天下众生而来,女娲只是骊山姥姥的化身之一。这位古神,最喜欢以一个慈祥的老女人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而且特别喜欢娃娃们,她受香火之处就在西京郊外灵洞骊山,所以人称“骊山姥姥”。

——

我把车停在山下,然后在骊山上随便转了几圈,满山的香客、游人、善男信女,当然还有那些路边拉客的导游、饭店伙计。我向山上景区的老人们打听,山上哪里有孤儿院、托儿所这类的地方。众人都摇头不知。

我只好下山,在灵洞镇上四处转悠,暗暗念叨着恩师啊,你可不能不管徒弟了。自元瑛入世以来,我便没再见过恩师,想是万一老人家见我师兄妹二人,少了一个,未免伤心,所以也尽量不来打搅她。可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老人家可千万别跟我捉迷藏。

正郁闷时,不知哪里传来银铃般爽朗的儿歌声:

“小狗汪汪叫,门外谁来到,开门看,是姥姥。

姥姥笑,把茶倒,茶香,放糖,糖甜,买面,买来白面擀面汤,

姥姥一顿吃个光。”

我笑了,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拐弯抹角、不知不觉找到了镇子外。

背山临水的斜坡上,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蜿蜒,从坡下通往青砖红瓦院墙中间的大铁门下。满院子梅花盛开,一簇簇红白粉嫩地伸出墙头。花香透过院墙,直钻我的鼻孔,泌得心肺舒展。

我压抑着激动不已的心情,手执铁门环,敲响大门:三高一低,三高一低,三高一低,高高低低……

一个长着银犄角、又大又白的圆脑袋,悄悄升起在门头上,扭动了几下,眨着灯笼大的眼睛看着我,她那莹莹黑瞳里,映出了我甚是亲切的笑容。

我招招手:“嗨,小白,好久不见!”

小白许是久未见我的原因,愣了一愣,咧开大嘴笑了,冲我作鬼脸,吐出长长的舌头,结结实实舔了我一脸口水并洗了个头。

我愕然,拜托,你也万把岁了,好不好。

里面传来沙子摩擦戈壁,骄阳烤过黄金般的声音:“让他进来吧,真是够闹心的。”

——

大门无声地开了,小白不知溜去哪里,亏它那么大身子,倒是来去自如。

我走进大门,抬眼一望,万里河山尽显眼前。

这大门只是一时空界,过了此门,可见华胥女神之国。我脚下便是神国最高处,虚垣之顶,灵元神峰。

《云中。神国篇》载:泰帝昼梦,游于华胥。其国舟车足力不能及,神游可至。其国无帅长,其民无嗜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故无夭殇。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惜。不知背逆,不知向顺,故无利害。入水不溺,入火不热,斫无伤痛,扰无痛痒。云雾不碍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入其心,山谷不绊其步,神行而已。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姥姥始降,抟土造人建华胥,成大道之时,便与同族一起升入虚垣天界,此界不同于帝昊之天界,是姥姥集无始劫以来的福德愿力所成,即使是天界诸神,也不能随心而至,要姥姥愿意见,方能见得着。

——

我在峰顶,恭恭敬敬行个见师礼,眼前幻境倏忽明灭,又回到一平常人家的院子来。

院子不大,但很宽敞,沿墙一溜梅花树,中间一畦畦的菜地,一条长毛白狗威风凛凛地撵着一群鸡鸭在院子里跑,菜地和梅花树之间,种了十几颗果树,树下有一条青石路,环绕着院子,一直伸到面前一排白墙绿窗的小屋面前,放大成长方形的开阔地。我双膝下跪之处,便是这开阔地中间的一块沥青石板。

房子前面,跑动着一群小不过一二岁,大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刚才的儿歌,便是他们所唱:“小狗汪汪叫,门外谁来到,开门看,是姥姥。姥姥笑,把茶倒,茶香,放糖,糖甜,买面,买来白面擀面汤,姥姥一顿吃个光。”

小白已经现作人形,长发及腰,顶束银环,身穿素麻长袍,面如满月,肤若凝脂,眉目间透着跟这身打扮不协调的顽皮神色,在屋前迎我。

我跟随她,走进内堂,一声声钝钝的“咔咔咔”声传来,姥姥戴着老花眼镜,裹着黑色粗布盘扣大袄,坐在一架纺织机前一抻抻地正在纺布,旁边地下已经摞了老高纺好的。

见我走进来,姥姥便用力纺了几下,然后弯腰抱起地下一摞织好的素麻,搁在小白怀里:“别再染坏了,仔细退了浆,再煮炼。娃娃们过冬衣服少,别耽误我做活儿。”

小白答应着,退出内堂。

姥姥此时才招呼我:“来吧,咱们到东厢里喝口茶,你小子来得是时候,我刚做好的岩茶,味道很香。”

我乖乖跟在她身后进去,面对恩师,无论她现何身何相,除了尊重和服从,我别无选择。

东厢靠窗边有一东北大炕,烧炕的锅里正往外冒热气。

我们就在炕上落坐,中间炕桌上摆放着一套柴烧粗瓷茶具。透过拱形的窗户,能看到院中孩子们玩耍的情景。

姥姥坐在烧炕锅前,取了茶叶入壶,又放了几片干梅花,扭身用一大勺子从身后大锅里舀了一壶水,冲泡起来,一边泡一边略带伤感地:“这是当年元瑛喜欢的口味,现在你替她尝尝吧。”

我端起一杯茶来,喝了一口,寻思着该如何开口说话,即不太牵动前尘,又能问到点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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