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想得清楚。”
冷云轻笑了下,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今日.你输在人和。”
杨满月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微颤着,心绪起伏。
的确,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她今日输在了人和。不,准确说是输在了“人事”上。
想到这里,不由轻轻叹出一口气,没了斗嘴的兴致,喃喃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呵呵,这就是身为平民的悲哀。也难怪乎有那多的人想要端朝廷的金饭碗了。口含天宪,手握权柄,生杀一念间,世上又有几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顿了下又自嘲道:“打人与被人打,还是打人好啊……”
“呵……”
冷云轻笑了下,“倒是难得看见你多愁善感。”
说着便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好些了么?想不想去报仇?”
“就算是把他打死了又如何?”
杨满月摇头,“刚刚确实恨,只觉打死这人才好。可一个勾结倭寇的罪名可是要累及家人的。荣怀固然有罪,可却不是诛九族之罪。”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他颠倒黑白可,可我不可。就算要报仇,也得以法正典刑!”
冷云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以法正典刑?呵,你脑子坏了不成?”
她仰头看向上方,淡淡道:“抬头三尺有神明,荣家家小是无辜的。”
是的,她冷静下来便想清楚了。她这人谈不上多好,也谈不上多坏,但要给人安上一个诛九族的罪,说实话,她做不出来。哪怕荣怀的确丧尽天良,但有些底线该坚守的还是得坚守的。
否则,她与那些欺诈平头老百姓的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冷云沉默了半晌,忽然伸手拍了起来,“啪.啪.啪!”
男子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赏,“杨满月,本侯当真是小看你了。呵呵,不知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心善?不过罢了,这世上腌臜的人看多了,能见到一小民尚能坚守本心,倒也能在这冰冷世道中感受到一些人情温暖。”
顿了顿又道:“勾结倭寇的确不是小罪,但诛九族一说却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不错,里通外国的确是诛九族的大罪,可倭寇却不在此列。”
杨满月呆了下,不由脱口而出道:“勾结倭寇戕害自己同胞却不是大罪?”
“是大罪,可却有历史根由。许多倭寇都是我大明人,而这些人大多是因禁海才成倭寇,所以开海贸来,这罪是大是小全看上面一句话。换句话说,这事人事使得……”
他话没说太明,可满月却是听得明白。
这分明就是有法律漏洞可钻,只要钱花得到位,大罪可变小罪,小罪可变无罪。
她沉默了下,问道:“若是官员勾结倭寇呢?”
“自是死罪。”
冷云回答地干脆,“只是这事仍可大可小。”
杨满月呆滞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当真是可笑的律法。”
“有何可笑?”
“有法不依,法要何用?!”
她忽然气愤了起来,“我今日之难概因有法不依,法为空物所致!”
“你又何必气愤?”
他淡淡道:“只要爬到一定的位置上,你便是法。”
低头看了她一眼,道:“等下再看看,再下决定也不迟。”
她垂下眼,低低道:“若是他真勾结倭寇,可诛他一人否?”
“那就看天意了。”
男子的口气淡淡的,淡得让人感到一阵心凉,好似荣家一家子的生命与他无关,在他眼里不过蝼蚁,踩死了便踩死了,不值一提。
他淡然的口气刺痛了满月。
她想起刚刚自己被打得死去活来的场面,忽然悲哀地想到:自己与荣怀又有什么区别?
报复的块感荡然无存,只觉索然无味,心累不已,只想回到家好好睡一觉。
见她情绪忽然低落,男子的黑眸幽深了几分,却是没再出言安慰。
成长总是要经历彷徨,纠结,痛苦与失落的。她痛苦是因为她还保有对美好的期盼,而这种期盼,在他十八岁那年便彻底死去了。
往事在冷云眼前闪过,眼神慢慢又变得冰冷残酷,想要改变,唯有破坏一切再重新建立,过程血腥又如何?谁在乎?大丈夫行事求结果,过程么,不重要!
“侯爷,您要的东西属下买来了。”
青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冷云把满月小心放下,然后去了门口,很快便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过来。小心地扶起满月,道:“忍一忍,把衣服穿上。”
“我自己来就好了。”
虽然身上都被陈氏包起来了,自己这会儿像个粽子般,可到底是未着寸缕,只是用纱布前前后后的缠起来,饶是现代人开放,可想到与眼前男子特殊的关系,要拿去身上盖着的遮蔽物,任由他更衣换装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见她不自在,他倒是没表现出一贯的强势,只拎起衣服,展开后道:“我闭上眼便是,你伤在后背,自己可穿不来。”
满月见他当真闭上了眼,想了想便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