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性子早在宿府学习技艺时给磨得沉静,菱角都变得没有了那么锐利。早变得了温婉安静,再也不会像先前那般跳脱到天外。
试问,谁可在受了伤后,依旧大笑自如?
她自问做不到。
无关在乎,无关情意,只是没了初时的悸动。
“为何要戴上羽纱以覆面?”
夏黎笙欠身答话:“回皇上的话,黎笙自回府后便一直卧病在床,直至如今也没痊愈。是以怕病容冲撞了皇上龙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这才取了这羽纱遮容,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一番话说得体面有礼,就算真的是想怪罪,又如何定罪?
墨轩琪笑了几声,“自是不会怪罪的。还望姑娘要好好照料身子,万不可使得宿爱卿担心。”
依旧的低眉顺眼,“多谢皇上关怀。”
真真是有礼到了家门口啊!
孰不知这越是遵守礼仪,丝毫不越矩,就越是显得生分。何尝又不是一种潜藏的疏远与冷漠呢?只是要隐晦些罢了!
是以,这场面一时就冷了下来。
夏黎笙似不自觉般,依旧恭敬的站在原地。
墨轩琪都不禁觉得有些头疼,不免又饮下一杯酒,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夏黎笙神色丝毫不变,据实回答:“小女子名为夏黎笙。”然后怕他们不清楚似的,又加了一句,“夏天之夏,黎明之黎,笙箫之笙。”
此话一出,在场的好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最先失态的便是从来沉不住气的何纤伊,何纤伊一把站起了身,不可置信的道:“你是夏黎笙?你竟然是夏黎笙?!”不禁上扬的声音都变得不免有些尖细刺耳。
“是,正是小女子闺名。”夏黎笙坦坦荡荡。
何纤伊为了求证似的,也不顾了形象仪态,便冲到了夏黎笙面前,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就想拽下她的面纱。
夏黎笙依旧是毫无动作,却有人制止了何纤伊莽撞的举动:“纤伊,住手!”
这个人,是太后。
夏黎笙不会这么单纯,以为太后是为了帮她。事实上,是不想得罪了宿家。
何纤伊的手都已经握住了那面纱的边缘,只消一扯,真相就可大白了。
可是她不能。
在太后的阻止和暗示下,她的冷静回了笼。
她多少还是有些理智的,知道她这一举动若是彻底的做了下去,那么带来的后果,便是引起宿家的不满。
那对皇家来说,不利极了。
何纤伊被这个认知气得发抖,狠狠的甩下她的手腕,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手,气冲冲的就回了座位。
墨轩溯微眯着凤眸盯着夏黎笙被攥得发红,隐约开始青紫的手腕,眼神狠厉。
夏黎笙面无表情,微微揉着发痛的手腕,在被别人这般对待后仍然礼仪周到的福身询问:“不知黎笙哪里做错了,竟惹得和韵郡主如此之生气。”
这样的举动,很显然的就彰显出夏黎笙的落落大方,倒是衬得何纤伊无理取闹了。
众人便有了些微词,窃窃私语着。
墨轩琪眼中划过讶异,这样的夏黎笙,着实不像他们所认识的那一个。
立即迅速的做出反应:“夏小姐,你误会了。这件事,实在是朕的小表妹的不是,她年岁尚小,还不知分寸。是以若有冒犯到夏小姐的地方,还望夏小姐能够宽恕。朕代她向夏小姐致歉。”
夏黎笙的眸中闪过嘲讽,呵,不愧是一家子的人渣。
表面上功夫却是做得十足,盈盈一笑,“黎笙怎敢担待得起皇上的歉意,想来自是不会计较的。黎笙只是想询问一下缘由罢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墨轩琪笑得云淡风轻,“只不过夏小姐的名字与朕的小表妹的一个死对头重名罢了。”
夏黎笙面纱下的唇角倏地牵出一个极冰冷的弧度,露出的眼表面却是盛满抱歉:“那还是黎笙的错了。黎笙的名字竟会让和韵郡主想起不好的事,黎笙深感愧疚。”
“死对头”吗?她何曾把何纤伊放在过眼里?
这样一般的处处避让、温和礼貌,诚然与他们所识的那个步步相逼、气势凌人的夏黎笙是天差地别。
大小主位上的四人分别对视一眼,眼里都透露出放心。
怕真的是撞上了一个重了名的“夏黎笙”吧。
夏黎笙把他们的小动作与神态尽收眼底,讽刺更甚。
他们为何如此忌惮夏黎笙也是有原因的。
好久以前的那时日,夏黎笙越狱之后,一干人便成日惶诚惶恐的过着日子。就生怕夏黎笙告诉了墨轩溯始末,墨轩溯真的会带着造反兵民攻至紫禁城门下。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度日了老久,直到传来征战大捷的消息,才真的放下了心。
是以,这夏黎笙可谓算得上是他们的心腹大患了。
自以为确认了此夏黎笙非彼夏黎笙后,何纤伊全然没了先前的那番紧张,当即笑脸盈盈的对夏黎笙道:“黎笙姐姐,真是抱歉了。纤伊多有对不住的地方,从今往后,咱们便以姐妹相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