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苟长生今天真的就抓了瞎。
那苟长生是什么时间来的,怎么没有从吕延晨和冯常赞手里拿到期望的稿子,怎么样在办公室里大发脾气,气得把杯子摔到了地上,刘卓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办公室的勤务员阿黄,机要员杜小花,甚至还有郭玉琳部长的秘书邢好学,等,都是他安插的耳目,也都是他信息的来源。
刘卓然虽然没有出门,但他坐在办公室里,就完全可以想像出苟长生和他的部下们,如同猴子吃了蒜似的,那种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用提,刘卓然心里那种得意情景了。哼,你个苟长生,真tm是条狗,除了会找娘儿们,你还有啥能耐?不就是急了骂娘吗?可那又顶什么用?你个鳖孙子,有本事也在郭部长那里玩些漂亮的活儿啊!
意外的是,就在他感到万分得意的时候,他又从阿黄那里得知,文艺处里的那一个柳欣梅把稿子起草出来了,解除了那个苟长生的燃眉之急。这让他在吃惊的同时,也在心里对那个柳欣梅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腻歪。你个柳欣梅,不就是一个新兵蛋子吗,你逞那个能干什么啊!
当然,刘卓然也不是一个不爱才的人。可要是这个有才的人,不属于他自己这个队伍里的,那在他的眼里可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可惜,那柳欣梅不是他刘卓然手下的人,在关键的时刻为他不喜欢的苟长生帮了忙,就不能不让他从心里产生厌恶了。
在仕途上是不是顺,不在于你有没有能耐,而看你是不是跟对了人。
既然你柳欣梅在苟长生那里成了个人物,那也就怪不得我老刘不帮衬你了。当然,如果你识趣儿,能够被我争取过来,也并不是没有出路。
想到这里,刘卓然的思路理清了。
可是,这柳欣梅是不是一个人物呢?
于是,刘卓然便拿起来苟长生呈送上来的稿子,看了起来。不想,这一看,还真是把他给吸引住了。
他刘卓然也在草纸格子上鼓捣了这么多年了,对于公文写作来说,在市委宣传部也算是名列前茅的。要不是有两把刷子,他也混不到常务副部长的位置上。凭心而论,就柳欣梅起草的这篇文稿来说,确实是别出心裁,大有新意。尤其是这文稿的语言,干净利索,气势磅礴,丝毫看不出一点脂粉气。如果不是他刘卓然知道底细,实在想像不出来这是出自于一个女孩子之手。看着这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文稿,刘卓然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心想,柳欣梅怎么就是他苟长生的手下呢?要是他刘卓然的兵,那该有多好啊!
不过,刘卓然很快也就释然了。你苟长生手下有能干的又能怎么样呢?谁能干不能干,还不是我说了算。
以他刘卓然多年的公文写作经验,再好的文稿他也能挑出毛病来。比如柳欣梅起草的这篇,优点是别出心裁,新颖大方,但缺点也恰恰是脱离常规,不合套路。一篇公文是不是好,其实并不像是数学那样有严格的评判标准,错一个小数点也不行。公文这东西,你说它好就好,说不好也就狗屁不是。既然郭玉琳部长让我刘卓然好好地把关,那我就不能让你苟长生舒坦。你不是想春风得意吗?那我就在你驱马急驶,想一路看尽长安花时,在你前边的路上突然抖起一道绊马索,让你摔个头破血流。
刘卓然把苟长生送上来的稿件扔在了一边,忙起了别的事儿。他知道,苟长生在焦急地等待着文稿送审的结果呢,可那是他苟长生的事儿。他刘卓然可不急,他就是要像猫玩老鼠一样,等到什么时候玩腻烦了,再给你个结果。
一直到下午快要下班时,刘卓然才把苟长生用电话叫过来。他抖着那一叠文稿,对苟长生说,“这就是你们费心搞出来的稿子?苟部长啊,你也是写作公文的老手了,怎么就一点评判能力都没有呢?”
苟长生一脸愕然,问:“这稿怎么了?”
“我不多说,只说三点:首先,语言很不规范。根本就不像是机关,特别是市委机关出台的文件。你要明白,这是市委书记的讲话,不是中学生作的抒情散文。你就按照党政机关固有的语言文本表达你的意思就行了,不要超越了已成定规的写作套路。其次呢,不要异想天开,提一些没有经过组织研究的要求。比方,要设置什么文艺奖项,每年给予文艺创作三百万扶持经费等等。这奖项是你想设立就设立的吗?啊,要财政每年支持多少文艺创作资金,部务会讨论过吗?咱们整个市委宣传部,一年才多少经费啊,你就敢狮子大开口,要让财政扶持三百万,你是吃错药了不是。再其次,这是市委书记的重要讲话,篇幅上起码也得讲究点吧。第一稿虽然没有通过,但有一万二千多字,起码在篇幅上还算是厚重的。可这一稿呢?一共才用了八千多字。显然这是你苟长生偷懒,根本就没有把领导的讲话当回儿事儿。要我看,你这篇东西狗屁不是。要叫我把关,你就拿回去重新鼓捣吧。反正白新亮书记到省委去了,一半天也回不来,还有的是时间。”
刘卓然说罢,便把稿件扔在了桌子角,假装着看其他文件,不再理苟长生了。
苟长生那个气啊,脸都有些发青了。可他又能怎么样呢?机关里的这些事儿,很多就是这样来回扯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