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麒毫不掩饰地开口,“控制自己的感情是我们最先要做到的,传说中‘独活’无情无欲,只懂得嗜血夺命,视人命如蝼蚁草芥,更遑论玩笑逗弄,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个人。”
“我本来就不是。”话才出口,云麒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在她的诧异中我慢悠悠地开口,“我是‘泽兰’新的帝君,你忘了吗?”
云麒是聪明人,当然懂得我话里的意思。她顿了顿,“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我笑了笑,手腕翻转,一柄漆黑的剑出现在我的手心中,萦绕着浓沉的杀气,缭绕着阴暗的嗜血。
此刻的我,轻抚着手中剑,感受着它冰冷的剑鞘温度沁入指尖,凉入我的筋脉中,呼吸与心跳也仿佛在此刻停止。
人与剑,融合着。
当筋脉中的劲气灌入剑身中,一道寒气缠上我的真气,在剑身上游动,当寒气与真气彻底相融的时候,剑身轻鸣,嗡嗡震颤。
“果然是你。”云麒轻叹,“若非你,谁又能引它呼应;若非你,谁还能有扬起这嗜血的杀气,人剑合一,传言不曾骗我。”
她望着我手中的剑,苦笑着,“想我当初向往着挑战,却不料人在眼前。”
她,怕是想起了那晚与我聊天的场景了。
手腕一翻,气息收敛,剑影从掌心中消失,我懒懒地靠着大石头,“知道你期待,刚才不是满足你了嘛。”
云麒的脸上浮起喜色,为我懂她一战的心思,悄然垂下了脸,“云麒终究不能与天下第一的暗卫‘独活’相较,输的心服口服。”
这一次换我苦笑了,摆摆手,“我从不是什么天下第一,真正天下第一的,是将这个名头赋予我的人。”
仅仅一个青篱就让我忌惮无比,还提什么天下第一?
“还有暗卫这个称呼,从我起了背叛之心的那日起,我就不再是那个忠贞死士的暗卫,所以这几个字,莫要再提。”
“为什么?”
云麒的问话,不是鄙夷我的背叛,而是好奇,好奇有什么是能让身为暗卫的我起了反心。
“只想为自己活一次;”我轻轻的吐出一句话,“只想保护我珍惜的人,不再承受与我同样被人鱼肉的生活;只想他能够平安快乐。”
云麒的脸一暗,沉默低头。
同样的身份,同样的境遇,让她有了同样的感触。
让她感触深沉的,就是我方才逗弄云麟的话。
我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不会让云麟进宫的,我不会让我的痛苦承载在你们的身上。”
云麒的脸上没有轻松,也没有笑,她在默然中叹息,“您还有‘独活’,它始终属于您。”
不用你,用您,代表她对我的敬意。
暗卫一生没有自我,不能有感情,唯一陪伴在身边至死的唯有武器,剑就是命,就是相依相伴的一切。
她是在安慰我,无论我失去过什么,我还拥有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心灵相通的武器。
只可惜她的话安慰不了我,因为我清楚,有一个人比我更能驾驭这把剑。
那夜的神秘男子从我手中轻易拿走“独活”,当他扬起剑的瞬间,我曾有过一丝迷茫,因为我从未想过有人会比我更能与这把剑相融,而他浓烈的邪气,不带半分人气的杀意,唤起了剑鸣嗡嗡,那是“独活”与他灵魂的呼应。
这世间,还有另外一个人,得到了“独活”的认可。
当我重回“百草堂”的时候,“独活”剑就静静地躺在我那漆黑的小屋几案上,没有见到那神秘的男子,也无从问起他与青篱的比试究竟谁胜谁负,我只知道他一如我想象中那般,归还了剑。
之后至今,再没见过他,但那冷冽的寒,弥漫的邪,却成了我心头挥之不去的印象。
眉间一抹朱砂,千年鲜血沉积。
看着一旁犹自呆滞的云麟,我的掌心拍上云麒的肩膀,“你把他保护的太好了,他还不明白呢。”
云麒浅浅勾起唇角,看着那俊秀的少年,“喜欢未必要说出口,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就好。”
我记得清楚,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个的时候,她坚定地拒绝他的示爱,谁又知道她在不经意间的每一刻,都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没察觉,或许是入情太深。”我的笑,更像是与云麒的心有灵犀。
云麒冷静的表情下,双眸里满是温暖,“他是我亲手挑选的搭档,功法交融,身体缠绵,怎能不动情?只是我不能说,也不在乎他懂不懂,能现在日夜相伴在一起,便足够了。”
亲手挑选的搭档,功法交融,身体缠绵……她与云麟,我与那个人,何其相似,结局却差太多、太多。
我抬眼,坚定地望向她,“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相信我。”
她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看向云麟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