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再现
在昏死了不知道多久以后,我的疼痛忽然停止了,在黑暗中慢慢地睁开眼,手脚的知觉也依稀有些回复。
应该这么说,身体的疲软依旧,但已没有沉重如山的感觉,肩头的疼痛也依旧,却不那么锥心刺骨。就象一个重病后苏醒的人,最痛苦的时候扛过去,渐渐恢复了一样。
看来天族的血脉果然强悍,雅的折磨和曲忘忧的蛊,都没能让我彻底死过去,反而身体有了修复的迹象,看来撑过今日的蹂躏也不成问题了。
雅这是在考验我的血脉吗,看我不断地恢复,她不断地折腾,让我始终这么不死不活的。
耳边,听了到很轻很轻的声音,在寂静的暗牢里,饶是我这种没有武功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不是雅那种正大光明扯开铁链推开铁门的手,悉悉索索的,象一个手脚不灵敏的贼,扯一扯铁链,不小心铁链撞上了铁门,发出一声闷响,那声音立即止住,在等待了半晌没有其他动静后,再小心翼翼又拽了拽铁链。
就这样叮叮当当的小声持续了有半盏茶的功夫,那铁链才终于从门把手上扯开,想来是雅过于自信这无人知晓的地牢,只以铁链环绕,却没有上锁。
外面那人推了推铁门,在听到沉重的声音后,不敢再大力,只是慢慢地挤着,挤出一个缝隙,再从缝隙中钻了进来。
我没有武功,看不清楚来者是谁,但是我的记忆告诉我,这个脚步声是我熟悉的人。
熟悉,却完全没想到的人。
我哑着嗓子开口,“是花何吗?”
来者的脚步一顿,似乎是在寻找着我声音的来处,火折子闪了三次才终于点亮,黑暗中她哆嗦着唇,看着被挂在半空中的我,一声倒抽气中,手里的食盒落了地。
几个糕点滚落了出来,她浑浊的老眼中,眼泪水也滚了下来,“她、她怎么能这样对你,你是皇上啊。”
所有人都喊着我是冒牌货的时候,只有她这个最先知道内情的人喊我皇上,最初死也不认我的人,却成了现在唯一一个坚持我身份的人。
她蹒跚着脚步,目光茫然地四下看着,“我、我这就放你下来。”
“等等。”我制止了她的动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她急切地开口,“皇上下诏说有人冒充她,要游街示众,还要通缉沈将军的叛国罪名,我私下打听过皇上将人关在哪,不是在天牢也不是在兵部,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伺候皇家三代,也知道许多密道,猜测着、会不会在这里,可是这地方的地图,也只在许多年前在祖皇那看过,我找了许久,总算、总算没找错。”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袖子擦着眼睛,“您是皇上、是皇上啊!皇上她、她怎么能这样对您。”
她的话有些颠三倒四,我倒也能理解,在她眼中雅是传承的帝王,我也是帝王,都是皇室的血脉,一个是她看护着长大的,一个是她充满歉疚之情的,无论谁受到伤害,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皇位之争才是最残酷的,你不知道吗?”我笑了。
她沉默了,苍老的手掰上那机关,试图将我放下来,“可是那些功劳都是您、您立下的,皇上她不该、不该那么说的。”
“千古功过,成王败寇,史书从来都是胜利者写下的,你是伺候皇家的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她点头,“我懂,可你们是血亲、血亲啊。”
我不愿意和花何解释我与雅之间百年的仇怨,只是冷笑了声,“帝王家,血亲才是最大的仇人。”
花何双手用力地掰上那机关,“皇上,您等等,我这就放您下来,您等着啊。”
“不要。”我又一次制止她,“你赶紧出去,如果愿意帮我,请你带人捎话给‘白蔻’太女太傅青篱,让他千万阻止沈寒莳,一定不要让沈寒莳回来救我。”
沈寒莳,我此刻的唯一牵挂,他对我如火炙热的爱,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回来,他若回来,就正中了雅的计。
“沈将军为国家立了那么多功,没有沈将军就不会有‘泽兰’今日,皇上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沈将军啊!”花何叹息着,再度擦了擦眼睛,双手不死心地扳上机关,“我放您下来,我不能让您再受折磨,到时候您想办法出宫,跟沈将军远走高飞吧。”
她的手扳动机关,咔咔的声音中,我被缓缓放下。
身体慢慢滑下,才到一半,那机关声突然停了。她手中的火折子闪烁着微弱的光,光线中,一只手越过机关,扼在花何的颈项间。
“我算来算去,倒忘了你这个老东西。”雅冷笑着,“伺候了三代,你知道的秘密太多了,知道的多也就罢了,你还太爱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