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冻了一晚上,人就这样走了。
就跟林晚的爹一样,顾安走的很安静又很痛苦,走的毫无征兆的,就这样丢下了林晚和顾朝。
一想到这些,林晚的胸口就一阵一阵的抽痛着,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想到了爹觉得疼,还是因为身体的主人顾朝想到了顾安觉得疼。
相依为命的人走了,林晚跟顾朝一样,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身体里的主心骨。
昨天顾安出殡,顾朝家里穷,顾安的身后事虽然办的不怎么风光,但也按照祖上的规矩行了事。在村里的几个叔叔伯伯的帮助下,顾安顺利下葬了,顾朝跪在顾安坟前,别人这么劝他都不走,最后大家伙都散了,顾朝还跪着。
直到天黑,身子都冻僵了,脚也麻了,顾朝隐约听到孩子的哭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年幼的弟弟顾怀需要照顾,他挣扎着起了身,拖着又麻又僵的身子往村子走。
走到村口河堤边的时候,顾朝遇见了同村的顾勇。
林晚在顾朝的记忆和思维找,关于顾勇的资料很少,只知道顾勇是顾家村最大的地主顾五的儿子,跟顾朝同岁,是个小爷,也是顾家村的小霸王,长的高大健壮,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到处欺负人的主,村里不少人是租了顾五的田地维系生活的,对顾勇当然是惹不起。
顾朝的阿姆顾安一直是个从容淡定的人,对于顾朝的教育也是。
小时候顾朝被顾勇欺负了,顾安都会温柔的揉着顾朝的伤处,教育顾朝凡事莫强出头,咱们惹不起但是忍的起,凡事退一步,活着会轻松很多,日子平凡就好。
顾朝虽然不懂,但是顾安说的,他都信,也按照顾安说的,之后看到陆勇的时候,顾朝都会退避三舍。
虽然躲了,但是麻烦也有自己找上门的时候。
那日在村口便是如此,顾朝被顾勇堵了正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晚在顾朝的记忆里找不着,只记得最后,顾朝掉进了村口的河里。
冬天,河面上结了一层不薄不厚的冰,顾朝掉下去的时候脑袋磕到了河上的冰,冰面裂出了一个大窟窿,顾朝就这样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全身刺骨的很,然后……然后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从那冰窟窿里面出来的,再醒来的时候,顾朝已经不是顾朝了,而是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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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身子发着热,林晚发着烧,体温有些烫人,便对周遭的气候没有太大的感觉。而现在,热气已经退了,他躺在只有一层薄薄垫被的木板上,身上盖了也只是一条算不上厚的被子,上面还压了一件棉衣。
即使是这样,林晚还是觉得冷的渗人,泥土房的密封性并不好,墙角缝隙繁多,细小的风都往房间里窜进来。
林晚在被子底下缩了缩身子,觉得冷,没有了睡意,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等着天完全亮透了。
第一声鸡鸣之后没有多久,林晚就听到了开门声,然后和着一股寒风,一个清瘦的人儿走进了房里。
来人一米六五的身高,一身灰色的棉衣,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用麻布裹起来的玩意儿。
林晚一眼就瞧出了这人是宋未,因为宋未的特征很好认,他的左脸脸颊上,有一块很大的淡粉色胎记。
宋未家就在顾朝家旁边,他略长顾朝两岁,两人可算是一起长大的,关系从小就很好。
昨天就是这个人,替他找的大夫,在他床头不停的说这话。
危难关头见真情,活了二十八年的林晚明白的很,这个人是真的对顾朝好的人。
宋未一进门,就看见躺在床上的顾朝已经睁开了眼睛,清亮的眸子眨巴眨巴的盯着他瞅着,好似第一次看见他似的。
“朝哥儿,你终于醒了。”宋未将手里捧着的玩意儿放到桌上,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顾朝跟前,伸手一下摸摸他的脸,一下摸摸他的耳朵,神情十分的愉悦。
“未未,让你担心了。”林晚弯了弯嘴角,揉揉的对着宋未笑。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宋未嘟哝着,见顾朝笑了,淡淡柔柔的,宋未心口一麻,不禁又红了眼眶,“诶亚,我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特别喜欢掉眼泪。朝哥儿你可不能笑我啊。”
“不笑你,要谢谢你。”林晚身体还有些虚弱,说话都柔柔的。
替顾朝谢谢你,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也替自己谢谢你,让他这一次一睁眼,不是孤零零的一个,还有一个对他好的人。
“我们之间客气什么。”宋未回身,将放在桌上的那玩意捧到林晚跟前,将外面的那层麻布一圈一圈的解开,“这是我昨天替你炖的小米粥,一直温在碳火里的,到现在都还是热的。”
麻布的中间是一个瓦罐,一打开盖子,一股白烟和香气就散出来了。
林晚的肚子瞬时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窘的他红了脸。
“朝哥儿别急,你就躺着,我喂你。”宋未又从麻布堆里掏出一个木勺子,舀了一勺子热粥,吹凉了,一口一口的喂给林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