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迎春和铃兰就进来伺候雨浣手了,想必是闻人诣派人去木槿轩说过了二小姐会和他一起用早饭,她们也跟着一起过来服侍。待闻人诣换好衣衫出来,丫鬟们已将菜端上了桌。因昨晚团圆饭吃得油腻,守夜时又吃了点心,所以早饭做的很是清淡简单,香甜的小米粥,精致的包子,蒸好的鸡蛋羹,以及各色精美的小菜,倒也摆了一桌子。
雨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木然地喝了一口,却食不知味,闻人诣关切地问:“怎么?不合胃口吗?”
雨忙说:“不是,大约是昨晚吃多了,今日起得又早,这会儿没什么胃口。”
闻人诣说:“没胃口也要吃一些,吃饱了回去再睡一会儿吧,你今日可以偷懒,我就没你这么好福气了,一会儿许多人都会来给爷爷和爹拜年,我得一直陪着。不过,明日姐姐和安王来的时候,你可得打起精神来,莫失了礼数。”
雨点头说好,强逼着自己用了些饭,就早早回了木槿轩,雨茫然地坐在炕上,让所有丫鬟都出去,关上房门之后,雨一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让自己逐渐镇定了下来。不是没有想过要与他重逢,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只不过,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纵使相逢,也应不识。
雨的唇角透着一丝嘲讽的讥笑,归宁?是了,她怎么会忘了这一点,新出嫁的女儿第一个年初二是一定要带着女婿回娘家的,只是他在与妻子恩恩爱爱归宁的时候,是否还会想起尸骨未寒的她?雨想到临死前最后看到的那一幕,那样悲伤惊恐的眼神,和滴落在她脸上的泪水……他是在做戏吗?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涌,她不相信他对自己无情,那三年的朝夕相对,耳鬓厮磨的喃喃情话清晰如昨,他是喜欢她的!可再多的喜欢,也不及那个皇位重要,也不及闻人诗的身份重要。那个带着安王府令牌的侍卫真的是他派来的吗?雨痛苦的闭上眼睛,就算重活一世,只要一想起那个染血的令牌,就让她的心如坠万年寒冰,究竟是为什么,他要致她于死地?她真的很想冲到他面前问问清楚,可从前的雨做不到,现在的闻人语依然做不到。
她死了,可他还活着,和妻子恩恩爱爱地活着!对那个皇位势在必得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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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陈嬷嬷便张罗着让迎春和萱草伺候二小姐穿衣梳妆,迎春替雨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正要服侍她穿上,雨忽然问:“有湖蓝色的么?”
迎春惊讶地说:“有是有,不过,那件略薄了一些,不是这个天穿的,奴婢已经收起来了呢。”
雨面无表情地道:“里面多加一件半臂便好,去找出来吧,我今日想穿湖蓝色的。”
陈嬷嬷说:“二小姐既想穿,迎春,快去找出来。”
迎春急匆匆地出去了,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捧着一件湖蓝色的衣裙走了进来,萱草已服侍雨多加了一件半臂,雨穿上衣裙,在铜镜前照了照,不觉淡淡一笑。虽是一样的颜色,不过却比安王府侍女的衣服要精致繁复得多,一模一样自然是不可能的,然而,正是这似是似非,才会让人印象深刻。
安王是皇子,就算护国公世子是他的岳父,全家也需得在门口跪迎,安王府的下人来通报过后,一家子人便一起等在了门口,雨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站在乔氏和闻人诣的身后。在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时,雨忽地一阵眩晕,差点没有站稳,那辆马车,承载了多少她曾经的回忆,可如今,它却载着安王和安王妃一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侍卫打开马车的门,李泓探出身来,下了马车,又转过身去,伸手将安王妃搀了下来,雨随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齐声行礼。李泓和安王妃走上前来,分别扶起了护国公和国公夫人,李泓温和地道:“快起来吧,多日不见,爷爷奶奶身子可还安好?”叙话一阵之后,又向闻人哲和乔氏问了安。
雨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敢抬眼看他,不觉有些发愣,他明显瘦了许多,连衣服都有些撑不起,可却更显风姿俊逸,望之好似谪仙,他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在护国公一家面前,他自不会透出冷漠和疏离,但那藏在眼底的情绪是什么?怎么会是一抹不合时宜的哀伤?雨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正想再细看时,护国公和闻人哲已将安王迎进了门内,国公夫人和乔氏也陪着安王妃一起走了进去。
闻人诣和雨走在后面,闻人诣笑着说:“还是咱们大姐有福气,安王谦谦君子,看着如仙人一般,连我这男子都自叹弗如,多少女子梦寐求之只盼他一顾,可他却对大姐情有独钟,恩爱不已,方才你可瞧见了?连大姐下马车都是安王亲自扶下来的呢!”
雨冷笑着:“是啊!当真恩爱!”
闻人诣看不见雨的表情,揶揄道:“你且学着点吧,以后要如大姐一般,找个情投意合的夫君才是!”
情投意合?雨再次冷笑,半晌后,才收起了神情,看着闻人诣笑道:“你先娶个情投意合的娘子回来再说吧。”
闻人诣敲了下她的脑门:“才说你长大了,又开始牙尖嘴利,一会儿仔细着,别失了礼数。”
雨小声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闻人谌跟在他们身后,开口问:“大哥,二姐,你们要点什么灯?”
闻人诣一笑,牵过他的手道:“点花灯啊,不过今日不行,等到元宵节,让你一次点个够。”
雨听着他们笑闹,沉默地望着安王的背影。
下人抬着一箱箱的礼物往护国公府里走,何姨娘和姜姨娘站在一起,不无羡慕地说:“这天家到底是天家,回门礼竟如此丰厚!”
姜姨娘点头:“是啊,也是大姑娘得宠才会如此吧!”
何姨娘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只跟着一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