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色的光从窗帘缝隙中透露出来，天亮了。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眼前的爸爸依然静静的、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青灰色的脸颊泛着清冷的光。我伸出手，摸一摸，冰冷冰冷。

这时，门像被翻开的书页，轻轻地打开了。一个白色的身影走过来，如同剪纸般的影子投在爸爸身上的白色床单上。

“尸体已经放了一夜了，该去太平间了。”刚刚进来的护士像幽灵一样轻轻地说。

我迷惘地蹬着红肿的眼睛，毫无主张地点点头。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不想让爸爸就这样永远地离开，可是，我能干什么？能挽留的住吗？我们已经阴阳两隔。

“这位小姐，请你一定不要起诉我家京华，她还年轻。”

我一出手术室门，邱京华的妈妈就一把拉住我，盛气凌人的傲气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哀求。

经过一夜，她仿佛衰老了许多，红色的方格睡衣皱皱巴巴映照着脸上干枯的皮肤和一道道泛白的皱纹。旁边站着包裹在粉红色外套里的邱京华，细瘦的身体瑟瑟发抖。

“你懂什么？是他违反交通规则在先，与我们家京华有什么关系？”京华爸爸向前一步伸出手拽住京华妈妈的胳膊，红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斥满了责怪与无情。仿佛现在只要他还是理性与清醒的。

我垂下眼睑，迈开软绵绵的步子想离开这一家人。

“爸，妈，你们快想办法呀，她要是去起诉我怎么办？我可不想坐牢！”邱京华红肿的眼睛里又泛起一层泪水来，她双手揪住妈妈的睡衣，神经质般喊道。

“京华，不要怕，我们花多少钱也不会让你坐牢......你们快别让她走呀！别让她走了！”京华妈妈一手揽住京华的肩膀，一手指向我。

我面前窄窄的走廊就被京华爸爸和邱海华庞大的身躯挡住了。

邱海华帅气的脸庞上平添了一丝疲惫，可是正是这一层疲惫，让他看上去竟增添了一种成熟沧桑的美感。

我看着他，忍不住神思恍惚起来。

如果他是大山，我宁愿做山间一条小溪，在大山的怀抱中肆意奔流，如果他是平原，我愿做一棵无名的野花，尽情绽放自己的美丽，如果他是沙漠，我愿做一座小小的沙丘......

“你说吧，说个价钱。”京华爸爸胖胖的脸颊上露出生意人的精明。他晶灿灿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扭过脸，有些哀伤地看了看眼前的邱海华，他像个木偶呆愣在我的面前，帅气的脸上好像多了一份庸俗。

我低下头，想从这父子俩之间的缝隙钻出去。

“五十万！怎么样？”京华爸爸伸出五个粗短的手指头，摆在我的面前，晃了晃，问道。

我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努力想钻出去。

京华爸爸逼近了一步，把中间的三个手指头往掌心里一缩，大拇指和小拇指翘起来，像一只肥肥的螃蟹，小拇指头快要碰到我的鼻子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