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丧着脸出现在新公司。有太多的事值得我沮丧，比如，想逃避却又想接近让我纠结万分的邱海华，比如，我那个在家里纠缠在感情漩涡里找不到东西南北的妈妈，比如，美艳如花却羡慕我命好的吴静。还有一件事更是让我内心忐忑不安。那就是昨天宋佳佳与山本吃饭的事，已经被得罪的山本会不会已经找到老板告状，老板会不会怪罪于我这个倒霉蛋，今天我会不会由此再次被炒鱿鱼？

这些问题压在我的心头，让我的眉头无法舒展，让我的肩头沉甸甸的，腰身也佝偻起来，整个人都像步入垂暮之年的老人。

“宋佳佳，”徐经理带着她那副冷冰冰的面具走过来，俾倪了我一眼，然后冲着宋佳佳冷冷地说：“马上去趟总经理办公室！”

宋佳佳惨白的脸上涂抹了一层青灰色，她垂下头，看不出什么表情，跟在徐经理高大的身躯后面，亦步亦趋，朝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我能想象的出来这棵岑弱的树苗即将面临怎样的狂风暴雨。而我更加变得惴惴不安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宋佳佳红着脸颊回来了，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潮红，像是还未完全褪去高烧的病人。待走近了，仔细一看，眼眶中还有亮晶晶的水样物质在闪耀。

“老板怎么说？”我轻声问道。

宋佳佳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垂下眼眉，语气中带着一缕哭腔。“让我今晚上再去...... 满足他，要不明天就炒我的鱿鱼。”

“怎么这样啊？还有没有天理啊？这不是逼良为娼吗？”我忍不住喊起来。

“没有办法。”宋佳佳无力地地垂下脑袋，哭泣起来。

我同情地看着她，心中一点主意也没有，想分担些什么却实在是无能为力。

一整天我都难以打起精神，有几次我差点要按上阿南的电话号码，我想请他帮忙给宋佳佳说说情，既然他都能帮忙给我找到这份工作。可是，往往是手指头按到键盘了，却没有勇气按下去。

我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

太阳很快就从东边爬到楼顶，又从楼顶很快滑落到远处一片低矮的楼群里，霞光在灰色的雾霾天气里划出一道道肮脏的红色，黄昏已经悄然来临了。宋佳佳的脸变得越来越长，而徐经理已经有事无事地来回走了好几个回合了，她犀利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匕首随时要把宋佳佳的头颅给削下来，宋佳佳在她的注视下，始终耷拉着脑袋，仿佛她本来就没有长脸，只能清晰的看到她的脖颈后面排成一串的脊椎骨。

“你要去吗？”当下班的时间终于来到，我一片好心却近似无情地问。

“啊？”宋佳佳惊厥般抬起头，脸色蜡黄蜡黄的，两个眼睛完全呆滞了。片刻之后，缓缓地转动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

一切仿佛突然间就停止了，包括呼吸、包括外面所有的声音，我多么希望此刻时间能够静止，就静止在现在，让这个可怜的女孩不用痛苦的抉择。

“不要去了吧。”我感觉声音不是从我的口内发出的，听上去怪怪的，明知道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那个山本......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宋佳佳咬着嘴唇，眼神又变得呆滞起来。

徐经理高大的身影从走廊尽头走过来，缓缓的，像幽灵一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鬼魅气息。

“咳咳”，来到宋佳佳身边，她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

宋佳佳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她。

“咳咳”徐经理又咳嗽了一声，手依然放在她的嘴巴上。

“徐经理，帮帮宋佳佳吧。”鬼使神差般我开口了，语气中包含了乞求。

徐经理把手从嘴巴拿开，奇怪的看着我，她宽大的身影挡在我和窗户之间，窗外的亮光被她遮挡住了一大半，在我的视线里，昏黄已经提前来临了。

“你要我帮她什么？”徐经理面容模糊的脸上非常突兀地显现出一丝笑容，把她整个脸颊弄得就跟刀刻的枯木一样呆板生硬。

“帮她......求情......别让她跟山本......”看着徐经理的眼睛，我越说越没有底气。她那双眼睛是那么的浑浊，仿佛隐藏了人世所有的阴险毒辣，又仿佛经历了无数次的利益交锋，而像我这样初出茅庐的人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一片无足轻重的鸿毛而已。

“这是宋佳佳的工作。”徐经理的瞳孔慢慢紧缩，嘴角却慢慢刻划出一抹嘲讽的笑。“苏小姐，你不要想多了，能够单独跟客户谈判是工作独当一面的表现，是领导对工作能力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