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南的思绪就又被我给拽到了另一个方向,他放慢脚步,略一沉吟,回应:“这孩子,承担了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龄孩子应该承担的事。”
“哦,看上去挺懂事,挺好的。”
“是,爸妈多亏了阿东在家照顾,晚上一放学回到家,就换下校服,帮妈妈锄猪粪,清理猪圈、羊圈都是他的活。如果没有他,妈妈一个人无论如何是干不过来的。只是苦了他了......”
“他为什么要换下校服干活啊?”我傻傻地问。在我的印象里所有的衣服都是要比校服好的,只有校服,不值钱,不好看,还得天天穿。
“他怕把猪粪味弄到校服上,这样第二天就会被同学嘲笑。”说完,阿南的嗓子好像哽咽了,而他就不再说话,低下头,加快了步伐。
我们两人就陷入了沉默之中,无边的黑暗夹裹着一阵阵的粪味以及奇怪的臭气包围过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像作茧自缚的蚕虫。
走到巷子尽头,朝东边开着一扇大门,屋里的灯光泻出来,带来微弱的光亮。
“大爷,”阿南一进门就喊。“大爷!”
“谁呀?”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回应着,紧接着就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来。
在昏暗的光影中,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站在我们的面前。
“谁呀?”身影使劲朝前凑了凑,仰起脸近乎趴在阿南的脸上。
“大爷,我,阿南!”
“哎呀,阿南!你啥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阿南大爷热情的寒暄。
“吃了,我刚从我妈那边过来。大爷,有个事想麻烦您,您家还有地方住吗?......这是我......女朋友,我家实在没有地方住,想借你家住一宿。”
“行来,怎么还能没地方呢?里边还有一张大床,是你大哥结婚时候的,现在人家住楼去了,一直空着......来,来,快进屋......这是城里来的姑娘吧,别嫌弃你大爷脏就行。”
阿南大爷非常客气地把我们让进屋。
进了屋,才发现屋里沙发上坐着几个男男女女的人,看见我们进来,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环顾一下房间,与阿南家截然不同。虽然屋里的摆设很陈旧,家具也不多,但地面干干净净,对着门摆放的桌子上也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台电视机还用一块花色的布蒙着,一看就知道这家的女主人肯定是个干净利索的人。
“阿南回来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妇女头上包裹着一块灰色方格的布,从沙发旁边的板凳上站起来,瘦巴巴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看你爸了没有?你说这是怎么弄的,年纪也不大怎么一身的毛病?”
女人的脸上的喜色慢慢地变淡了,说到最后是一脸的惋惜。阿南脸上就现出难过的神情来。
“唉,年轻的时候干活累着了呗,供应这么一个大学生容易吗?唉,农村家庭谁能供应出来一个大学生呢?”阿南大爷一边摇头说,一边从一个布帘子后面拿出两个板凳来。
“坐,快坐。”他招呼着我们坐下,接着又转过身对着这个女人说道:“你快去把成建那张床收拾出来,阿南今晚上要住在这里,这是他对象,城里的姑娘。”
“哎呀,那感情好,”女人的眼睛曾就亮了,她上下打量着我,“啧,啧,城里人就是漂亮,阿南你好福气,听你妈说你找了个大老板,你这个大学呀,没白上,你大哥打小学习就不行,娶个老婆吧,初中也没毕业,两个人呢,就是给人打工的命了。”
我的脸通的红了,心虚而惭愧地低下头。
阿南尴尬而又骄傲地嘿嘿笑了。
“我跟你大娘说,你爸跟你妈可是熬出头来了,当初拼死拼活的挣了命的供应你上学,不就是想让你有个好前程,将来老了好沾你光享享福吗?现在可好了,你爸妈没白受累,你终于出息了。”阿南大爷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头低得更低了,像一个被售出的假冒伪劣产品,随时都担心被检验出来。
“老方,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活的多滋润,孩子都有出息,你那个孩子不是也买上车了吗?别受累搞养殖了,赶紧算算价格,把协议签了吧。”沙发上其中一人突然开口了,语气突兀有带着些许不耐烦。
我惊诧地抬起头,几双眼睛正齐刷刷地射向阿南大爷,眼神尖锐而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