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眉,我想了一个晚上,决定了,我要娶你!”阿南疲倦的脸庞上现出一抹坚毅,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擦拭过的剑锋,闪着异常的亮光。
“为什么?你何苦?”我没要过分在意他脸上近似残忍的怪异,一丝感动、一缕苦涩滑入喉间,我沙哑着喉咙问。
“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作敢当,你放心,我马上就跟我爸妈说明实情,我们会很快结婚的。”
“可是,你爸妈还盼着钟妍这样的大老板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呢,我算什么呀?我能帮上什么忙呀?”想起阿南妈妈无助的样子,我一阵心虚。
“这都是命,谁也改变不了,老天爷就这样安排的。”阿南瓮声瓮气地说。
回到阿南的家,才发现一切与我们想象的相差太远。
阿南的妈妈正站在院子里,守着寥寥几头猪,老泪纵横。
“阿南!”阿南妈妈一见到阿南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扑到他的面前。“造孽啊,我们家的猪、羊一晚上的功夫被人家给偷了!”
这时,我才发现昨天还侵占门口的几头白色的山羊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摊摊的羊屎蛋和几缕白色的羊毛,散发着怪异的臭气。
“肯定是昨天晚上那些人干的!我跟他们拼了!”阿dong突然从一个猪栏里拿起一个沾满猪粪的铁锨,说着就要往外跑。
“阿东!”阿南妈妈哭着拽住了他的后背上的衣服。“你这是干什么?去找死吗?”
“阿东,不要胡闹!”阿南上前夺过他手中的铁锨,瞪着血红的双眼,说道:“我们没有证据!”
阿东抱住脑袋呜咽着蹲下来。
“唉,造孽啊......让我死了吧,都是我拖累的......”屋里传来阿南爸爸无力的哀叹。
“阿南,昨天晚上大爷不是说强拆能多赔钱,那就让他们强拆好了。”我想起昨天晚上听到阿南大爷大娘的对话。
“唉,能折腾的怎么也能赚便宜。咱不是这样的人啊。”阿南妈妈红肿着眼睛,摇摇头,说:“阿南大爷人家有本事,以前又在村里干过会计,什么便宜没赚过。可是,咱就不一样了,咱是本本分分的农民,庄稼孙,庄稼孙,”
望着这一院子的狼藉,我感到自己很无能,而看到阿南铁青的脸,我觉得心很痛。
胡乱吃了几口早饭,阿南就去了村委,他要去要个说法,一去就是一中午。呆坐在仍然弥漫着猪屎味的屋子里,阿南妈妈强打起精神跟我有搭无搭地说着话。
“钟妍,真是委屈你了,你看我们这一家人过得,真是丢人啊,也是我们的命不好,我和阿南爸爸打年轻就没偷过懒,不偷不抢,老老实实的人家,老老实实地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可是,到头来还是这个样子......唉,拖累你啊,阿南跟我说你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你能看上我们家阿南真是我们的福气,就是苦了你......不过我们不给你们拖后腿,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我只要还能动弹,我还得挣钱,给你爸治病,让阿东把学上完,到时候让阿东再找个像你这样的好媳妇,我就是咽气也高兴。”
中午的时候,阿南回来了,脸色铁青,一脸的怒气。“这些龟孙子,他们不承认是他们干的。”他怒气冲冲地说。
“也许真不是他们干的呢。”我小心翼翼地回应。
“唉,所有的钱都搭进去了,”阿南妈妈又抹起了眼泪。“到现在一分钱还没挣回来呢,买猪仔的钱,买饲料的钱,全都打水漂了,伺候这些猪就跟伺候宝贝似的伺候,本想着能挣点钱......”
突然间我多么希望我就是钟妍,我有一家好大的公司,有好多好多的钱,可以非常豪爽地对阿南一家人说,不要难过,不就是几头猪吗,我给你们钱,让你们到城里买房子,上大医院看病,不用干活,我养着你们。
可是,我不是钟妍,我是从小到大倒霉透顶的苏小眉。
晚上九点,我和阿南坐上了回城里的车。一路上,阿南紧绷着脸,像一尊石像坐在我的面前。
有几次我想逗他说句话,但都被他冰冷而又漠然的神情给挡了回来。
我想他肯定是后悔昨天晚上的事,后悔今早上说出的话,如果昨天晚上的事不发生的话,他完全可以跟钟妍结为夫妻,那这样他就可以有钱给他爸爸看病,就可以有钱让他的父母颐养天年,还可以供应阿东上大学。一家人的命运都会因为钟妍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是,我真能摆出这样的高姿态,真的舍得就此放手吗?二十七个年头就这么一个男人,而且他还这么有责任心,还亲口承认真心喜欢过我,我能轻易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