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穷苦的人,一辈子都是苦命,说不定哪会就两眼一闭死在个旮旯,也没人能知道......我死就死了,可是,佳佳跟我这些年没享多少福,以后我们也不可能见面了......我就想有一天能挣些钱,能多少帮帮她的忙,可看来也帮不上了。我捡到佳佳的时候,恰恰拾到了这条白纱巾,那天天气很冷,我穿了一件大领口的衣服,脖子里空荡荡的,冷空气嗖嗖地直往脖子里灌。我发现佳佳的时候,她就躺在路边一个排椅上,用个花色的小包被包着,说来也奇怪,我刚抱起她,准备往家走,突然就一阵风,接着就不知从哪飘过来一个白色的纱巾,一下子蒙在了我的头上,然后落下来挂在我的脖子上,我立马就觉得脖子不冷了,暖和和的。那时候我孤苦伶仃一个人,能捡到佳佳,我觉得是上天的恩赐,而恰巧又飘来一个白纱巾给我挡寒,我更觉得不可思议,我想白纱巾和佳佳都是老天爷看我活得可怜赏赐给我的。从那以后,我就跟佳佳相依为命,待她就如同自己的亲闺女一样,而这条白纱巾,我是天天都戴着......现在佳佳长大了,不理我了,跟我走得越来越远,就跟仇人似的,连面都见不着,我戴着这条纱巾也没有用了,这些天我就在想,也许我不该戴的,这应该是老天爷送给佳佳的,所以老天爷就要惩罚我,让佳佳不理我、怨我、恨我。小苏,你见到佳佳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条纱巾送给她,我没有什么给她了,如果这条纱巾真的能给人带来好运,我希望她能过得好好的。”
许婶说完,哆嗦着手,把纱巾递到我的手里,她苍老的眼眸里闪着点点泪光,盯着我看了片刻,似是在叮嘱,又像是在哀求。当一行清泪终于从蓄满泪水的眼眶中滚落下来,她猛得一低头,弯下腰,拎起水桶,悲伤无力地转过身,慢慢地迈开步伐,很快她落寞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我愣愣地看着许婶苍老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纱巾还带着暖暖的体温,我慢慢把它展开来看,这一条已经被许婶戴了二十多年的纱巾,虽然年岁已久,但看上去依然崭新洁白。
心事重重走到保卫室门口,我把脑袋伸进去,奇怪地发现里面竟然没有杨小飞。
“咦,杨小飞呢?”我对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的面孔问道。
“你说的是前两天在这上班的那个人吧?”陌生面孔转了转棕黑色的眼珠,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啊。”
“哦,听说他住院了。”
“住院?什么毛病啊?”我想起杨小飞口袋的药和他的咳嗽,“是哮喘吗?”
“不知道,”这个人摇摇头,“不知是啥毛病,只听说年纪轻轻的,病得不轻,天天躺医院里挂吊瓶,不能干活了,工作也辞了。”
我的头蒙的一下,眼前一黑,像被当头打了一棒。
走出办公大楼,外面一片白花花的阳光,像无数个破碎的玻璃片,扎得人眼生疼。我感到心中难过得很,短短几天的功夫,一切都物是人非了,虽然我离开了这个地方,但生活这个大转轮一刻都没有停止,它就像一个大大的绞肉机,把一个个人卷入其中,它是那么快速的运转,让每个人都感受着被撕裂的疼痛,把一颗颗心搅得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真想痛快地大哭一场,可是我的眼睛在灼热阳光的照射下,又干又涩。站在秋日的骄阳下,我心中是说不出的恍惚与迷茫。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苏小眉,你在哪里?把合同送到外贸局了吗?”电话里传来徐经理慌张的声音,完全不符合她一贯的高高在上、漫不经心、傲慢无礼、颐指气使的作风。
“送去了......已经送给外贸局了......”
“谁让你送过去的?赶紧再去要回来!”
“不是您让送的吗?”我委屈极了,小声辩解道。
“别说些无用的!马上再取回来,立即消除影响!”徐经理丝毫没有理亏的样子,在电话里命令道。
“为什么呀?刚给送过去,人家外贸局里的人能还给我吗?他们的态度可不太好。”
“让你取回来就取回来,哪有那么多的话,我告诉你!宋佳佳这个混账东西把山本给弄伤了!伤到命根子了,人现在正在病症监护室里,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如果合同取不回来,造成恶劣影响,你来负责?......你马上去把合同要回来,一刻也不能耽误,就说内容还需要细化,绝对不能让外贸局的人知道这事,不能让他们备案,一旦备案入档再取消就麻烦了,我们公司的名誉就无法挽回了!现在全市都在抓招商环境的整治,不能在这个时候撞到枪口上......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我们丢不起这个人!如果走漏一点风声,我们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徐经理的话像一个无形的指挥棒指挥着我,我怀着砰砰跳的心脏,像一个无头的苍蝇等公交车、拦出租车,最后终于打上了一个车,火速向外贸局奔去。
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宋佳佳竟然弄伤了山本,她是那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不久前她还哭哭啼啼、六神无主,可是现在她竟然弄伤了山本。事情到底怎么样,徐经理没有跟我详细说,但是我还是能够想象的到,饱受屈辱的宋佳佳最终还是无法忍受山本带给她的屈辱与伤害,就像上个世纪被蹂lin践踏的中华民族掀起抗日救国的革命风暴一样,她用暴力来解决问题了。
如果这是在抗日战争时期,她完全可以成为民族英雄,可是,这是和平时期,是全民招商引资的时代,她不仅破坏了大好的招商环境,贬损了梧州市的声誉,伤害了国际友人,更主要的是她违反了法律。法律会判她有期徒刑或者无期甚至死刑?
我不敢想下去,我心头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