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发现我并没有在锅里!
刚才还怪模怪样、耀武扬威抓住我的鬼,竟然一个个前仰后翻、四脚朝天地仰倒在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这些笨蛋,把这个魔女扔进去!”屁尸王气急败坏地大喊。
更多的鬼涌上来了,他们呲着牙、张着手,凶神恶煞般涌上来。
我的口袋突然鼓起来,像一个鼓风机,拼命向外鼓着风,风带来一缕缕黄色的烟雾,吹散了屁尸王府浓的墨汁一样的黑暗,吹灭了鬼奴手中明亮的火把,吹得周围的鬼晕头转向,像风车一样滴溜溜地转。
“妖女!妖女!抓住这个妖女!抓住妖女者王爷重赏!”屁尸王惊恐而又愤怒的声音被风撕成了一缕一缕,像撕开的牛肉干。
一群穿着黑色铁甲用头盔捂得严严实实只留着两只眼睛的鬼兵无声无息地从地下冒出来,他们像一个个黑色的大茧子,挺着黑色的长矛,越逼越近。
风依然在刮,刮起地上的树叶残枝撞击铁片砰砰的响,但却无法阻止他们进攻的脚步。
而我身边的油锅吱吱的响,灼热的温度炙烤着我,时刻提醒着我逃脱不了的即将到来的厄运。
“把这个妖女给我拿下!投进油锅里去!”屁尸王嚣张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了。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啊!啊!”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兀的刺破了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火光中一个浑身蠕动的人形怪物由远及近冲进了层层包裹的鬼群。
“啊!啊!”惨叫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个鬼都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南儿,南儿!”屁尸王突然间就大惊失色,他踉踉跄跄跑到这个怪物面前,前后左右呼唤,声声凄厉,字字泣血,却束手无策,难以近身。
这个“怪物”果然是阿南,只是他浑身上下被无数条疯狂蠕动的蚯蚓层层包裹,像倾巢而出的蚂蚁爬上了裹了糖的糖豆,已然看不出本来面目。
“天啊!难道你要灭我吗?难道我就没有富贵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世世代代享尽荣华?”屁尸王慌张两只干枯的手奋力伸向黑暗无底的天空,丑陋的脸上忽而变成红色,忽而变成白色,两行红色的泪水滚动着滑落下脸颊。
风呜呜地吹,像边塞凄清的羌笛,又像孤寂老人孤单的哀鸣。
鬼兵们狼哭鬼号,纷纷后退,唯恐阿南身上掉下的蚯蚓落到他们的身上。整个屁尸王府顿时慌张成一团,哭声、尖叫声、喊声在这片黑暗的天地里像发酵膨大的面团。
一片混乱之中,我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两声冷笑,让人毛骨悚然。
我扭转头寻找声音来源,但四周黑魆魆一片,而远处忽明忽暗的鬼火仿佛亦被现在的场景所惊扰,都跑得远远的了。风卷起漫地尘沙,夜似乎更加深沉,像千年的古井。
油锅下面的火兀自啪啪燃烧,火苗时而偏左时而偏右,时而长时而短,无力舔舐着黑色的锅底。
我面前的鬼兵面面相觑,没有屁尸王的命令,他们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完全可以趁着混乱逃走。可是,阿南那令人可怖又让人可怜的样子竟让我站住了脚。
“上天,你可怜可怜我吧,可怜可怜我可怜的孩子!”屁尸王涕泪横流,本来就矮小的身躯现在看上去更加瘦小不堪,而他那苍凉无助的声音不由得不让人同情。
我轻轻叹口气,口袋里鼓出来的风已经小了许多了,我把手伸进布兜,粗糙而又有磨砺感的布料就在我的手边,它似乎还在微微颤抖,像抖索的口袋,又像一头刚刚耕完地趴卧下来的老牛,我下意识地把它拽了出来。
是的,果然是那张黄色的附子,那是我在与杨小飞通电话之前塞进口袋里的。我轻轻地把它展开,它就像我的老朋友,安静地夹在我的手指缝里,上面的骷髅头安详地看着我,它空洞洞的嘴巴似乎刚刚喊话喊累了,正在做慢慢的平复呼吸。
“你能救阿南吗?”我轻轻问,又似自言自语。“希望你真的能发挥作用,救救他吧。”
黄符在我手中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上面的骷髅头的眼睛突然不再空洞,就有了一丝亮光,仿佛被安放进去一双星星般的眸子。
我捧着这张黄符,慢慢地向阿南走去。周围的鬼兵纷纷后退,从头盔里露出的眼睛里是深深的恐惧。
“你!你这个妖女,你要干什么?”当我走到屁尸王的身后,他赫然被我吓了一跳,而他瘦小的身躯一下子蹦的老高,然后落到百米开外,在黑暗的光线里,看上去他竟然就像一个黑色的炭块一样渺小。
“你们这些蠢货赶紧把她给拿下!”屁尸王站的远远的,声嘶力竭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