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用形容词表示夸张,事实就是这样,叶修的速度极快,根本就是一道影子在我面前闪过,只听到“嘭”的一声,唐克的身子已经被顶到了后面的架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稀里哗啦往下掉,唐克还没来得及反抗,叶修那一双遍是疤痕的大手已经攥住了他的脖子。
唐克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顺势抬起一脚,这厮也是阴损,奔着人家胯下就去了,叶修侧身一躲,反倒一把将唐克的大腿捞起来,手从唐克的大腿下面钻出来拽住了唐克的腰带。
这一连串的动作速度极快,电光火石的一瞬下来,唐克已经被人家按得死死的,彻底动弹不了了。
“哎?哎!”我这才回过神来,拍着叶修擒住唐克喉咙的右臂,“老叶,他就是嘴贱,没别的意思……”
叶修盯着唐克,那一瞬间,叶修的目光竟然令人胆寒。
我记得我前年去草原上玩的时候见过狼。
寂静的月夜下,头狼站在山包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用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我不由得一阵胆寒,还想再劝,就听到叶修低声道:“这照片是我妹妹拍的,亲妹妹。”
这话是叶修从牙缝儿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我心说难怪,玩笑开到人家心窝子上了!别说是叶修,就算是我,今天也不让唐克好过。
叶修刚刚说过,那支队伍的人伤亡惨重,而照片带上来之后连他都没看到就没了,我估计他那妹妹也未得善终,不然不至于这个反映。
我喉头发哽,趁着叶修的手稍稍松开些,我低声道:“节哀顺变,咱们是做事来的。”
叶修毕竟比较成熟,情绪失控对每个人来说都很正常,重点在于怎么把失控的情绪拽回来,果然,我这么说了之后,叶修很快恢复平静,将攥着唐克脖子的手松开了。
唐克连连喘了几大口粗气,我将唐克挡在我身后,就看到叶修抓着相框,好像是在对我们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他们带她回来的时候,只带回来一张皮。”
叶修说,那次行动本来应该是叶修和妹妹一起去,但是母亲突然生病,偏要叶修去照看,分开的时候是他亲自送妹妹上车,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别。
一个月之后,队伍里只有几个人苟延残喘地回来,给叶修带了一样东西--一张人皮,上面有妹妹的纹身,队友说,人已经面目全非了,带回来根本不可能,只能给他这个了。
我站在旁边听着,觉得心里一阵发沉,呼吸都觉得吃力,就好像这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样。
一件事情让人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我想如果是我的话,会就此停手,但是我不知道叶修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在失去了妹妹的伤痛尚未弥散之时,他就再次带队出发了。
“何必呢?”我有些无奈地说道,然而再想想,其实这句“何必”,倒不如说给我自己。
叶修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条烟,拿出一包拆开,指甲在烟盒上弹了一下,一根烟弹出来,直奔唐克而去,唐克下意识接手送到嘴边,叶修也点上了一根,一阵烟雾升腾而起,夹在我和他中间,让我看不清叶修的表情,只听他低声道:“那张照片你仔细看过的,不觉得上面有个人和我很像?”
什么?我望着叶修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脑袋里努力回想着那张照片。
叶修猛吸了一口,烟刚进嘴里他就开口说话,只见他的嘴唇开合,烟雾从口中断断续续地涌出来,“那是我父亲。”
叶修的父亲就在照片上,是那几个被石化的人之一,这件看似和他们毫无瓜葛的事情让一家两代人为此付出了沉痛的代价,而叶修仍旧在继续,连他自己都说,坚持到这一步已经不能说单纯为了什么结果,是人生在这十几年已经养成了一种惯性、一种本能。
他也曾尝试过放弃,一个月,假装若无其事,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件事情,其结果就是他发现整个人似乎被掏空。
“不做的话,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做了。”
唐克已经接连抽了三根烟,他戳着自己的腮帮子,吐了个烟圈,这货的确不解风情,话已经聊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一开口就是打岔,而且浑然不觉,很是自然道:“我说,你那队伍里的人那么多,就没人知道下面到底有什么?”
“他们当时根本没能下去就遇到危险了。”
叶修望着我们俩,一字一顿道:“很严重的危险。”
那是足以让三十人的团队全军覆没的艰难险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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