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少卿,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手上湿热的鲜红让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幻觉,她真的捅了他一刀。这个认知让她惊恐地撤回手,拼命摇头后退,嘴里呢喃道,“不……我没有、没有想你死。”
垂头看着胸口的刀,江少卿凄凉地笑了笑,“宋楚,我欠你的还清了。”他一边说,一边捂着伤口踉跄往后退,最后跌坐在沙发上,迷乱的黑发遮住眼眸,隐起深刻的痛苦和绝望,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终于结束了。
凝视着茫然失措的宋楚,这个他爱了17年的女人,江少卿嘴角漾起复杂的笑,如果死能换来所有人的解脱,那又有何不可?颓然地放下手,他渐渐合上眼睛,累、太累,爱她真的是太累了。
空气凝结,宋楚望着瘫坐在沙发上的江少卿做不出半点反应,紧绷的身体渗出激颤的疼痛,恐慌、无措如钝刀慢条斯理地切割着她的神经。
“啊!”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静谧的空气。
宋楚循声看过去,就见苏木清如一枚炮弹嗖地奔到沙发边。她惊慌地摁住汩汩冒血的伤口,尖叫道,“少卿,天啊!你怎么会受伤?”
苏木清眼泪迅速流出来,她瞅了瞅陷入昏迷的儿子,再看看呆愣在一旁的宋楚和那双带血的手,顿时全明白了。但此刻,她没有时间愤怒和责备,迅速抓起电话,“120吗,我儿子被刺伤了心脏……”
救护车来得很快,宋楚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沙发边,看着医生给江少卿做急救,再看着他们把他搬上担架,抬离房间。临走前,医生说可以随行一个家属,江母狠狠剐了她一眼,二话不说跟着救护人员离开。
直到救护车的呼啸远去,宋楚仍呆呆站在原地,空气中依然能清晰感觉到那股腥甜温腻,满满地萦绕在鼻腔,刺激着她的神经,他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死?
下一瞬,宋楚猛地抓起茶几上的包,飞奔出屋。可坐上车时,她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江少卿被送到了哪家医院。
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她打给宋博彦,语无伦次地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姐,你别慌,我马上打电话去帮你查。”
宋博彦利用全市救护系统查到江少卿被送到了离公寓最近的朝阳医院,他把地址报给了宋楚,然后也开车往那边赶。
宋楚一路飞驰,到了医院,她将车往路边随便一停便跑到服务台,抓住值班护士的手臂,“护士小姐,我想问一下救护车拖来的病人在哪里?”
“病人叫什么名字。”护士见怪不怪地问。
“江少卿。”
护士麻利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很快查到结果,向她确认,“是刀伤送院的那个吗?”
宋楚胡乱点头,“是的,他有没有事?”
“他还在六楼手术室抢救。”护士贴心地补充,“这边左转,穿过大厅,坐电梯到六楼就到了。”
医院的电梯总是繁忙,望着那迟迟不变的数字,宋楚转身奔向楼梯。楼梯建在背光出、也不常用,昏暗得看不清前路,宋楚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洞,只能拖着沉重的双腿拼命向前上跑,脑子充斥的全是江少卿胸前极目的红色。她的脚步更加焦乱,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膝盖和心手重重磕在台阶上,火辣麻楚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不行,她不能坐在这里。宋楚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气喘吁吁地往上爬,终于到了六楼,找到了手术室,也看到了门前焦急等待的江家人。
江奶奶见到她,几个箭步窜上来,一言不发挥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我告诉你,少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老太太气得急,力道大得惊人。宋楚咬着唇瓣,感受着脸庞火辣辣的疼,命令自己不能哭出来,然后哑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他怎么样了?”
“他怎么样跟你没关系,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江奶奶怒火中烧地推着宋楚的肩膀。
宋楚被推得连连后退,幸好江韵武上前来拖住母亲,“妈,你血压高,别动气。”说罢,侧过身子,微怒地看了眼宋楚,“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我打电话告诉你。”
宋楚倔强地摇头,“不,我不走,我要等他出来。”
“等他出来做什么?再捅他一刀吗?”手术室门前的苏木清忽然□话来,“宋楚,你怎么下得去手。”
“妈……”
“别叫我妈,我受不起。”苏木清打断她的解释,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们江家也容不下你这样的媳妇。”
“木清,你说什么呢?”江韵武不悦地蹙眉,“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们别在这里胡乱怪人。”
“怎么不清楚?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难不成是少卿自己捅了自己一刀?”
“也许……”江韵武顿了顿,解释道,“也许是误会。”
苏木清见丈夫到了此刻还帮着宋楚,又联想到自己被瞒了多年的事,怒从心来。“江韵武,我告诉你,酿成今天的悲剧你罪不可赦,要不是你跟儿子一起瞒着我她不能生,我当年就是让少卿去坐牢,也不会让她进门。”
“什么?”江奶奶奋力推开儿子,三步并作两步,抓住媳妇的手问,“木清,你说什么不能生?”
“妈。”苏木清握紧婆婆的手,委屈道,“当初,宋家是知道女儿不能生,怕去了别人家被嫌弃,才答应了我们家的求亲。”
“韵武,这件事是真的吗?”老太太逼视着儿子。
“妈,这个也不是绝对的,说不定……”
“什么说不定。”苏木清吼道,“我都打听了,她这种畸形,即使怀上孩子也不能要。”
“畸形?”老太太越听越迷糊。
“妈,她子宫是畸形的,根本没法怀孕,就算撞大运怀上了也必须拿掉,要不然大人的命就保不住了。”苏木清一边抽抽噎噎地解释,一边说,“难怪我每次跟少卿提孩子,他就岔开话题,总跟我说不急、不急,这哪里是不急啊,压根就是急不来。”
“你!”苏木清指着杵在一旁的江韵武,责备道,“你个老糊涂,当初明知道她不能生,还同意这门亲事,说什么只要儿子喜欢就好。儿子鬼迷心窍,你也猪油蒙心吗?江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是想让他断后不成?”
老太太这下算是听明白了,不禁埋怨起儿子来,“韵武啊,你怎么那么糊涂,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由得少卿胡来。”
江韵武被连番数落,憋红脸说不出半句话,可与他相比,始终立在一旁的宋楚才叫难堪。婆婆、奶奶肆无忌惮的指责和嫌弃就像一把利刃搅弄着她血肉模糊的心。原来,父亲说得对,江家几代单传,怎么能容下一个不能下蛋的女人呢?从前她对“婚姻不是两个人相爱就行”的言论嗤之以鼻,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婚姻不禁要爱情,还要负担起家庭、传承和责任。更何况,现在,他们连爱情都岌岌可危。
心脏的疼已变得麻木,宋楚听着苏木清跟老太太表明非离不可的立场,并强调不是嫌弃宋楚不会生,而是痛恨她对少卿不用心……她忽然感觉到一个可怕事实,他们的婚姻或许真的走到了尽头。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负责抢救的医生刚出来,江家人便团团将他围住,“医生,我儿子(孙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