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刚才,先把小姐送到房门口,正常不该是小姐先送圣上进去,再告退回来吗?这说明什么?”踏月挤眉弄眼道,“说明圣上在意小姐呢!”
顾青幂正拿指甲挑了玉容膏擦脸,闻言只觉得颊上烫烫的,斜飞了她一眼,“你这深闺内院的小丫鬟,说起这个倒头头是道,快说,又是哪个小厮管事向你献殷勤了?”
她们主仆玩闹惯了,踏月自然不怕,利落地替她换上寝衣,轻轻叹了口气,“才没有!奴婢这是打心底为小姐高兴呢!将来小姐和圣上好了,像如今这么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奴婢也就能安心了!”
顾青幂捶了她一记,“少在那装老气横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奶娘呢!”
伏波闻言大笑:“她做不成小姐的奶娘,说不得将来打着主意做皇子的奶娘呢!小姐可要抓紧呀!”
顾青幂将两人一道赶下床,笑骂:“没大没小!一个两个都是被我惯得!你们就等着回府去跟女官们抄宫规吧!”
伏波便一把抱住她的腿,嬉笑道:“小姐饶了我们吧!今天在圣上跟前,话都不能说,憋了一天了!您只当让我们松快松快,过过嘴瘾!”
顾青幂戳她脑门,“那等你进了宫,岂不是这辈子也别想说话了?我看还是早些给你找个顺眼的,让你早早嫁人得了!”
伏波把头摇成个拨浪鼓,“我才不嫁!我还等着给皇子做奶娘呢!要嫁人也得小姐肚子里有动静再说!”
“你这小妮子真是反了天了!”这下顾青幂真是恼了,下床追着她跑,三个人你追我躲地嬉闹起来。
三人在那里闹,却忘了这不是家里,两间挨着的房,中间不过一堵墙,隔音能有多好?齐衡习武,耳力更是过人,因此隔壁有什么动静都落进了他耳朵里。
相比隔壁的热闹,这屋里人人都凝神屏息,俯首帖耳,生怕打扰了齐衡理政,整个屋子落针可闻,隔壁的笑声就显得愈发清晰。
黄清荣见他停下批阅,以为他嫌吵,“要不奴才去请那边小声些?”
齐衡摇头,“算了,只是惯了宫里的安静,许久不曾见过这么热闹了。”
宫中上至嫔妃,下至宫婢,个个都有宫规拘着,谁敢如此肆意?宫中的女人总是规矩的,柔顺的,端方的,完美得恨不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儿。不像宫外,是那么活生生的,会哭会笑,会冲动也会胆小。仿佛听着这笑声,也能让人松快些似的。
***
一夜疾风骤雨,到了次日清晨,又是阳光灿烂,一丝雨滴都看不见了。
顾青幂以为起得够早了,没想到一出门,黄清荣还是笑眯眯地告诉她,“圣上晨起无事,到田间查看庄稼去了。早膳也只草草用了些,要不,小姐替奴才再送些点心过去?”说着,提了提手里的食盒。
“行啊。”顾青幂顺手接过来。这么早就起来查看农事,他这皇帝也当得够辛苦的!
小镇外面就是连片的良田,夏日天热,农夫们都是天不亮就下地干活了,此时地里已经有许多人,三五成群地在疏浚昨夜被大雨堵住的沟渠。齐衡也是一身藏青夏布短打扮,裤脚挽到腿肚,半只脚都陷进了泥里,挽着袖子在那里帮忙。
“小姐,小心泥!”顾青幂刚踩上泥泞的田埂,踏月已经躬身帮她把裙角提起来,“路滑不好走,要不奴婢替您送过去吧?”
丫鬟送和自己送能一样吗?黄清荣这是给她机会献殷勤,她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顾青幂摇摇头,看了看田间农妇的打扮,也讨了跟攀脖,将袖子绑到身后,露出两截嫩藕似的手臂。
顾青幂从小的教养就是笑不露齿、语莫掀唇,别说手臂了,大庭广众下连脖子也没怎么露过,此时不甚习惯,抬手晃了晃,清晨的风吹来很有些凉。
“我自己过去吧,你们再去拿些食物和水来,我看圣上的侍卫也都在田里,还有那些百姓。”顾青幂指了指远处,让她们估摸着分量拿。圣上要与民同甘共苦,那她自然要替他做好施恩的准备。
接过食盒,顾青幂独自走上田埂,没两步湿泥已经裹了她一脚。她长这么大,出入都是高门大户,仆从前呼后拥,哪怕外出,落脚也都是擦得铮亮的青砖石板,何时踩过一脚泥?这要是换了那个爱洁的王彤芝,指不定立时就得呕出来!
她的鞋是软底丝履,沾了泥滑的几乎站不住脚。顾青幂咬咬牙,心一横,直接把鞋一脱,踩着袜子就往前走。
齐衡老远就看见她一步三晃地往这里走,手里提着的食盒左摇右摆,让人看得战战兢兢,好似下一刻就会连人带盒扑进田里。
还是个逞强的丫头!齐衡从泥地里拔出脚,往回走了两步去迎她。
“丫头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