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西津渡一寸一寸移上来的时候,水边的城市正逐渐从酣睡中清醒过来,先是早点铺子袅袅的白烟,豆腐脑和小笼包的清香;再是商铺卸门闩的声响,伙计半睡不醒打呵欠的倦怠声;还有街头巷尾赶早的扁担小贩悠长的吆喝,一声声渡进城南深宅大院的层层灰墙,唤醒了矮脚房里住着的人们。
谢福宁套上外袍系好腰带走出房门时,整个谢府都醒了过来,厨房里叮叮当当的生上火给各屋里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做早饭,干粗活的仆人们把府里大大小小的门闩卸了。晨光还熹微,他手上忙着整理衣物,脚下不停的走到厨房院子里:“水生,水生在吗?”
里间飞也似的跑出一个约莫十三四的少年,穿着深青色粗麻布的短褂,袖子撸到胳膊肘,腰里紧紧捆着一条麻绳,手中拿着一个水萝卜,脸上笑嘻嘻的,眨眼就跑到谢福宁面前:“宁叔。”
谢福宁笑了笑,眼角泛起纹路,就着晨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不错嘛,今儿穿的板正了。”
“不是说今天京城里的二老爷要来嘛,可不得板正些,不能给咱府里丢脸。”水生也跟着笑,露出一口清亮的白牙。镇江水美,养的人一个塞一个的漂亮,“宁叔,你过来是安排正午的大宴菜不是?”
“对,二老爷得有十八九年没回过镇江了,咱不能只按着咱的口味来,我昨儿晚上琢磨了半宿,先前的菜谱不要了,你快去街头把杨大叔喊来,我们重新商量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