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对卿白衣过份熟悉,没有人可以辨认出这是卿白衣在说话。
他的声音冷漠又冰寒,透着他从未有过的刻骨恨意,抬头看去,他一身白衣带血,站在宫门处,看着宫门前的满地死尸。
当他看到卿年时,那满是仇恨的眼神才有了一点点波动。
卿白衣走过来,拉开音弥生,抱着他的妹妹,像是哄孩子一般地轻声哄着:“小妹,小妹,不是叫你躲在房中不要出来的吗?为什么又不听话,又要惹我生气?哥对不起你,小妹啊。”
只是卿年再也不能说话了,她像是深深沉睡过去了一般躺在他哥哥怀中,那里是她永远最可靠的港湾,不管她做多少错事,第一个原谅她的永远是卿白衣,不管她有多少无理的要求,只要去求她的皇兄,皇兄都会答应。
“小妹,哥以后不欺负你了,也去向南燕国提亲,让你和音弥生成婚,你不是想嫁给他吗?哥答应你,你醒一醒好不好?”卿白衣低声说着,眼泪却像是止不住一般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滴在卿年的脸上
“哥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你个傻瓜,怎么可以为了别的男人不要命?你让哥一个人怎么办?你不来找我闹不来找我吵,不来跟我脾气了,我以后怎么办?小妹啊,你让哥怎么办?”
只是再也唤不回她了啊,那是他唯一的亲人,死了就是,什么都没了。
卿白衣轻轻擦着卿年脸上的血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卿年在他怀中渐渐失去温度,慢慢变得僵硬。
鱼非池无比清醒地知道,这是一个人死后该有的常态,但她此时却觉得,不要总是这么清醒就好了。
“你为什么没有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本该死的!”许三霸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在这寂静的场上显得格外聒噪。
是啊,他为什么才来这里,他早先时候去了哪里?
他是一国之君啊,他是后蜀之主啊,在他宫门将破的时候,他在哪里?他为何还不如一个长公主,来与贼人拼一死战?
鱼非池知道他去了哪里,鱼非池只是不想问。
“南九呢,你身上的血是谁的,是不是南九的?”鱼非池轻声地说,她已经受够了卿年的离去,她不想听到南九出任何事。
“他很好。”卿白衣抱起卿年,轻声说,“快到早朝时辰了,以前石兄总是坐在一边的暗阁里陪我早朝,你若想来,也坐来听一听吧。”
他的神色太不对劲,但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经历过什么,眼看着他抱着卿年离去,没有人敢上前问他,宫里生过什么。
头一回鱼非池觉得,原来他是有帝王像的,从背影都可以看出来。
那种绝望中的,帝王之气。
早朝如期而行,许三霸鬓散乱地被绑着押在朝堂上,卿白衣未换下他那身带血的白衣,坐在龙椅上,目光冷漠死寂得如同看一个死人。
“就算你现在还坐在这里,也不会有一个臣子听你调遣,卿白衣,你是斗不过我的!”大概是将死之人,无所畏惧,许三霸仍在大放厥词。
卿白衣也不动怒,只是沉默地坐在龙椅之上,金殿里依次走进来不少人,这些人,本该在昨晚就死掉的。
他们站在右边,那是属于卿白衣的阵营,而金殿的左边,稀稀疏疏几个人,再也没有几个许三霸的朋党了。
许三霸的神色很是震惊:“你们……你们……”
臣子们不理他,手托奏折,纷纷弹劾,弹劾左将军许三霸罪状足足八十九条,条条当诛。
“你们都该死了才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许三霸愤怒地大喊大叫,却被瞿如一脚踹倒趴在地上。
不会有人向他解释,他派出去的刺客都已经死在了鱼非池手里,只会用事实向他说明,无为七子,不是他一个许三霸算计得到的。
卿白衣手里的人的确不强,但是若提前做准备,却是足够也许三霸一战的。
许三霸派人去杀尽后蜀忠臣,为自己铺路,鱼非池稳坐钓鱼台,他派多少刺客,鱼非池收多少人头,掩藏在红袖招与夜幕笙歌下的罪恶,未必总是能成行。
毕竟世上,总还有一种东西,叫作正义。
朝妍在暴民被制服后离开,便是去收这些人头的,现在带回来,递到金殿下,打开来一看,全是帮着许三霸通敌卖国的走狗级,骨碌碌滚了一地。
卿白衣目光淡漠地看过那一地的人头,不一言,静静听完群臣弹劾,冷漠地问着许三霸:“许三霸,你可有话说?”
“有!本将只恨当初未早些除掉你!”许三霸穷途末路,也只有嘴皮子上耍狠了,他挣扎着站起来,怒视着龙椅之上的卿白衣:“白衣小儿,你不要忘了,当年这把椅子你若没有本将相助,你连摸都摸不到!”
“现如今你在上方颐气指使,高高在上,这一切都是本将给的!你有何颜面与本将口舌之争?”
“我许家三代为将,怎么就不能坐上这帝位享一享这龙椅了!你卿家出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国早晚将不国,本将早些寻个后路,有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