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陛下,听闻你找我进宫来是想谈一谈七国之事,还有音世子的储君之位的事,草民这些日子一直在冥思苦想,渐有头绪,不知陛下可否再给草民一些日子,容草民与家中先生商量一番?”石凤岐悠然出声,打断了燕帝的话。
燕帝看着他,笑得喻意不明,半晌说道:“上央已官拜大隋太宰,你问一个他国重臣,南燕的国事当如何处理,让寡人颜面何存?”
“上央先生固然贵为大隋太宰不错,但是大隋与南燕相隔十万八千里,两国并无任何矛盾,上央先生当年在南燕之时与陛下关系也颇是密切,想来此事他不会有所私心,陛下认为呢?”石凤岐的目光已微微见寒,但保持着声音平稳。
“臣也觉得石公子所言甚是,当年有幸得见上央先生之智,到今日仍是记忆犹新,眼下七国之事难以看清,上央先生又在大隋北方,俯瞰整个须弥大陆的北境,问问他的意见,也是极有用处的。”音弥生也说道。
燕帝看了一眼音弥生,笑道:“倒是难得听你谈一谈国事,平日里问你你都不说,今日倒是说得利落,看来……”他目光望向鱼非池,然后摇摇头道:“罢了,此事寡人要再想一想,寡人有些累了,弥生啊,你扶寡人回寝宫休息,你们两个,出宫吧。”
鱼非池低头行礼送燕帝离开,也没说什么话,就沉默地走出了偏殿。
宫道很长,两边是朱色高墙,脚下是酥油春雨溶溶,打湿了青石砖,娇小可人的宫女转身避让不敢看贵人,鱼非池负着手在这宫道里慢慢地走。
“我没想过会生这样的事情。”石凤岐闷声说道。
“不是音弥生的主意,你也别怪他。”鱼非池继续负着手,声音也没什么波澜起伏,平静得很。
“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石凤岐不满道,刚刚要不是他机智,反应快,燕帝搞不好就要给鱼非池指个婚了。
石凤岐跟燕帝的关系可不是跟卿白衣,跟隋帝那般随意,他与燕帝属于实打实的合作与互相利用,根本没几分情义在。
鱼非池望着好像看不到头的宫道,一道又一道的门,一个又一个的框,她简直不敢想象,让她住在这种地方会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音弥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得到我的,燕帝也不是替音弥生着想,只是因为他想把音弥生留在宫中,留在储君之位上,如果把我赐给音弥生了,燕帝想着,应该可以换得音弥生的答应。老人家为了这南燕的未来,也是操碎了心啊。”鱼非池开着玩笑。
“你别说笑话了,要是真给你下道旨,你如果跑了那就是欺君之罪,死罪啊。”石凤岐叹着气。
“这不没下嘛?”
“这不是我机智嘛?”
“是是是,你最机智。”鱼非池不跟他争,只是想着燕帝既然已经动了这个心思,怕是没那么容易让他打消念头了。
鱼非池觉得自己甚惨,她好说还给过音弥生,给过南燕一个大便宜的呢,至于让她一来南燕就坑她吗?
就不能让她真的安安静静地出来散个心看个景,饱览一下须弥大陆的大好河山吗?
“别不开心了,来南燕这么久,都没有带你好好逛逛。”石凤岐拉起她的手:“走,带你去坐船。”
长宁城中有一条河,这个河与偃都的那一条很不一样,河水几乎与街道齐高,河道中间来往的全是各式小船,船身狭长,仅能容两三人坐下,河面上看着很拥挤,但船与船之间很少碰撞到,河边果然有浆洗衣物的浣娘,时常扬起水花往船上的人身上浇。
也是幸亏这地方天气总是温和,否则大冷天里被浇这么一身水,怕是要气得船上的人破口大骂。
石凤岐的小船与其他的并无二样,他在船头撑着桨橹,给鱼非池介绍着两边的建筑,这是谁家老爷啦,那是谁家王候啦,又有哪家的媳妇儿偷人被抓住过啦,哪个浣衣的女子最漂亮啦,他简直是无所不知。
鱼非池光着脚踩在水中,玩兴大起,也懒得想王宫里的那一遭破事了,偶尔还跟浣衣娘打一场水仗,石凤岐一点男人风度也没有,拿着瓢舀水,帮着鱼非池泼她们,赢得一点也不光彩!
他一瓢水猛地抬起,哗啦一声往河道边上泼去,却没有听到浣衣娘的嬉笑尖叫声,反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tqR1
石凤岐往岸上一看,赶紧扔了水瓢,对着鱼非池小声说:“等下你就说你什么也不知情。”
鱼非池正忙着拧身上衣服的水,听了他的话抬头一看,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站在岸,从头到脚被淋了个通透,
小孩儿长得特别可爱,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皮肤也粉粉嫩嫩的,就是头搭在他额头前,结成几缕像三毛一样,看上去极为滑稽可笑。
鱼非池一个没忍住,指着小孩子儿哈哈哈大笑出声。
所有人都看着鱼非池一个人笑,大家都高度统一地保持着诡异的沉默,衬得鱼非池这笑声格外的响。
石凤岐一伸手赶紧捂住鱼非池的嘴,干笑着看着岸上的小孩儿。
小孩儿面色阴沉,一点笑容也没有,稚嫩的声音下着令:“将这二人带回府上!”
石凤岐倒在船上,一身衣服湿嗒嗒:“亲姑奶奶,你真是我亲亲的亲姑奶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