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这里,好像都能听到千里之外有人在一边指责着奴隶主的残暴,一边慷慨解囊。
他们有说错吗?有做错吗?
当然没有,饱富善心的人怎么会有错?
南燕国的百姓,他们除了乐天豁达,无忧无虑之外,还有着几近泛滥的同情心与善良,他们在自己的生活过得安宁之后,很是乐意去关心一下他人的悲惨命运,他们几乎有种使命感,去帮助那些弱者的使命感。
这是一种高贵的品质,一种在自私自利,独善其身成为常态之后,极其珍贵的品德,不似鱼非池这般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人,他们简直品性优良到了可以写进教科书的地步。
他们的愤怒与善良当然是对的,这是放到哪里都正确的道理,任何人都该对虐待他人,圈人为奴的奴隶主出怒吼与唾骂,甚至可以去杀了他们,这是最基本的人性。
这都是正义的。
可是正是这正义,令鱼非池好难过。
因为这正义滋生了罪恶。
如果正义里开出罪恶的花,这是多么令人无力,多么让人难过的事情?
鱼非池站在人群中听着路人们的愤怒指责声,还有他们给银子时的大方善良,莫名觉得这很可笑,也很可悲。
讨钱的双手伸到鱼非池面前,那是一双脏兮兮的手,手心里全是伤口,新的旧的层层相叠,鱼非池抬头看,是一个年轻的奴隶,他脸上的烙印刺得人眼睛疼,他眼里的恐惧与害怕也令人揪心。
“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吧。”他的声音嘶哑而微弱,眼神回避着鱼非池的眼睛。
鱼非池低头,放了一点碎银子在他手心里,就转身离开了,不再多看一眼。
“石凤岐,你觉得余岸是好人吗?”走出拥护的人群,鱼非池吸了吸气,问着石凤岐。
石凤岐回头看着热闹的人群:“之前不确定,现在可以说了,他绝对不是个东西。”
仅仅是因为余岸拉着这么多奴隶在街上卖惨,把他们的苦难晒出来,不在乎他们面对这些路人的围观与议论时,内心是何感受,是否觉得难堪,是否不情愿,只是让他们把过往的伤口如同他们身上的伤痕一样血淋淋地晒出来,让人同情,让人怜悯,让人捐银,所以说余岸不是个东西吗?
仅仅是因为这些,所以要说余大善人其实不是个好人吗?
不是的,还有别的原因。
鱼非池想起南九,握握手心:“我要去赴宴。”
“我这里有一张今晚余岸答谢宴的帖子,上面写着可携一位家眷前往。”石凤岐笑眼看着她:“家眷,去吗?”
“谁是你家眷?”
“走了,家眷,给你挑身漂亮衣裳去赴宴。”
石凤岐给鱼非池挑衣服永远只会去一个地方,巧衣阁。
那是蜀帝卿白衣的家业,出的衣服都精致好看,飘逸灵动,只是今日他们去这巧衣阁时,神色有些异样。
原本这巧衣阁旁边挂的都是卿字,代表是后蜀皇商卿白衣所有,今日这里挂的是叶字。
远在后蜀的叶藏了不得,已经连卿白衣的生意都接过来了,巧衣阁遍布天下各地,专出贵得令人心间滴血的华衣,多受贵族女子们喜爱,其间利润不知几何。
看来叶藏的生意真的是做得风声水起,他们在这南燕国都能感受到。
鱼非池望着那“叶”字很久,笑了一声:“叶财神。”
可是叶财神的分店却黑得很,一件衣服贵得要命,而且绝无还价的余地,石凤岐一边掏银子一边骂着回去了一定要找叶藏麻烦,竟然这么狠,连他的银子的都敢黑。tqR1
掌柜的听到了石凤岐的骂声,笑声道:“石公子莫气,刚刚曲拂公主来咱这店里挑了身衣裳,咱收的价格,是您的三倍呢。”
“那我还得谢你了?”
“可不敢让石公子谢我,叶大当家的有令,凡石公子与鱼姑娘到叶家任何店中挑东西,都以成本价售出。”
“小气死了哦,都不白送,居然还要收我成本价!”石凤岐不满道,又指着店里一排衣服:“把那一排衣服全给我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