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书君端起画像,细细吹干墨迹,温柔地端详,慢声说:“王公子,有句古话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觉得,你与方姑娘之间,谁是多助者,谁是寡助者?”
这是一个挺讽刺的问题,留在王轻侯身边的人总是屈指可数,他从来没在意过谁会弃他而去,他总是不需要任何人。
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不在乎,不在意,会以这样的方式报复他。
湖面凝的冰厚厚一层,有孩童在上面戏冰,滑来滑去,跌倒了也是欢声笑语,脸颊冻得红扑扑,还是玩得不亦乐乎。
盘膝坐在湖边树下的方觉浅听着这些笑声,微微弯唇,她恍惚间记得,王轻侯也说,小时候他也喜欢戏冰,他的兄长会拉着雪撬带着他在冰面上疯来跑去,掉进冰窟里,也是他的大哥拼着老命把他救出来。
不知若今日的王启尧知道,他的弟弟落得如果窘迫之境,是不是也会拼着老命,也要把他拉出来。
但是大概,如今的王轻侯会自救,会不再愿意拖累他的兄长。
“蚀魂蚁让你很难受,对吗?”王轻侯的声音如期而至般,响起在方觉浅耳边。
方觉浅睁眼,拉下衣袖遮住手臂,那上面的符蚁像是一条条会游走的光线,在她肌肤下来回游动,看着渗人。
“还好。”方觉浅说。
“不好吧,很痛吧?”
“你是来找我说越城之事的,便不用这么铺垫这么复杂的开场白,我的身体,我会注意的。”方觉浅站起来,笑看着他。
“我将另一半的越城也送给你,阎术的大军也送给你。”王轻侯倚在树旁,抱着胸,望着河面上的孩童,说得自然闲淡,仿似只是在谈一件极小的事,无足轻重般:“全都给你,你赢了。”
方觉浅皱起眉头,不解王轻侯的话。
“据探子来报,凤台城的大军已然出,大概再过小半个月,就要抵达平城,大战一触即。你我再拉扯下去,谁也得不到好处,只会被他们逐个攻破。既然你不肯妥协让步,那我来妥协。”王轻侯说得轻飘飘,飘得让人很难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不相信我吗?”王轻侯歪头看她。
“你不是这样轻易放弃的人。”方觉浅当然明白就眼下的情况而言,王轻侯这样的选择是最好的,但是她太清楚王轻侯的为人,哪怕是死,他都不愿意让人占去这么大的便宜,也不愿意放弃得之不易的北境。
他的意志,他的追求如此坚定,明确,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当然不是,但我更追求利益的更大化,反正是给你又不是别人,总归是我王家的媳妇儿,我也不亏什么。”王轻侯抬了下眉头,又长叹了声气,“不然能怎么办呢,我总是拿你没办法的。”
他走过去,轻拥着方觉浅,湖面的光折射过来,粼粼地映在他们身上,他在她耳边轻声地呢喃,无奈又宠溺的味道:“阿浅啊阿浅,为何你总是不肯信,你真的是我的小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