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某军区大院。
这是一栋不大不小的四合院,造型古朴,厚厚的青砖墙上满是绿茵茵的爬山虎,从墙内翻到墙外,显然已经长了不少年头。
郁郁葱葱的银杏树下,摆着一张根雕黄金樟茶案,上面放着一整套月白釉茶具。泥炉上的紫砂壶咕嘟着水泡,一旁的老人计算着时间,把水壶从火上移开,倒入茶碗里。
“这是你钟叔叔前几天送我的碧螺春,正好你回来,咱爷俩喝点儿。”元振兴兴致盎然,说话的语气好像他喝的不是茶,而是难得的好酒。
接过茶碗,瞟了眼里面色泽银绿的茶汤,元野仰头一饮而尽。
“喝茶哪有这么喝的,”元振兴呵呵地笑,“要小口的品,你这跟饮牛有什么区别!”
元野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慢慢放下了茶碗。
看着儿子心不在焉的模样,元振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声音低沉了下来。
“怎么,绿岛的事儿不顺利?”
元野停顿了片刻,才听清楚老爹关切的问话。
挑了挑薄薄的唇角,他淡淡地说:“没有,挺顺的。”
元振兴却好像不信,追问道:“顺利还去了那么久?”
元野没说话。
他当然不想告诉元振兴,他留在绿岛不是因为收购绿地集团。
在真相没有大白之前,他不想跟别人提起。
看他一副不欲回答的样子,元振兴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自己二儿子的脾气,不想说就不会说。
苍老的身体靠在黄梨木摇椅上,元振兴的神色带了几分疲惫:“你大哥忙成那样,连陪我喝茶的功夫都没有。想不到我戎马一生,两个儿子居然没一个接班的。”
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怅然。
他打了一辈子仗,本想在让后辈也继承自己衣钵,从军或者从政,谁知道阴差阳错,两个儿子都进了商界,还各自打拼出一片天下。
他正要继续忆苦思甜,回廊下已经响起一个嗔怪的声音:“老头子,又说这些干什么?”
一个身姿丰润的女人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深红色的家居服,越显得皮肤白皙,显然保养得很好,只有眼角和唇边的皱纹显示了她真实的年纪。
“小野才回来,你不说关心关心儿子,还跟他翻老黄历!”把手里的水果拼盘放在茶几上,顾以秋笑瞪了元振兴一眼,“你以为小野像你似的,天天就惦记着打仗那点儿事!”
话里话外,对元野很是维护。
面对老妻的指责,元振兴呵呵地笑了。
顾以秋伸手拿起一块银签扎着的水果,递给元野:“你身体怎么样?上次听说你受了伤,现在没事了吧?”
尽管儿子就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没什么了,妈不用担心。”想起让他受伤的那个人,元野的眼神微微一黯。
元振兴则大大咧咧地一挥手:“男人受点伤算什么?你别把儿子弄的跟你一样,婆婆妈妈的!”
“我这不是关心儿子嘛!”顾以秋瞪了老伴儿一眼,又把视线转向元野,“菲菲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她说还没玩够。”
“这么大的姑娘了,就知道玩。”顾以秋蹙了蹙细细的眉毛,“一个小小的绿岛,有什么好玩的。”
对于这个话题,元振兴没有言权,元野则是不想言。
顾以秋停顿了片刻,往元野面前凑了凑,一副神秘的样子:“你回来得正好,明天陪妈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老太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新潮了?
看着顾以秋那掩不住期待和跃跃欲试的表情,元野立刻提高了警惕性。
“我明天有事。”
“那后天呢?大后天呢?”顾以秋锲而不舍,“你总不能忙得连一场电影的时间都没有吧!”
不远处的元振兴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和元野露出一模一样的蹙眉表情:“以秋,你又要带小野去相亲!”
他们那个年代,电影院可是很流行的相亲场合。
再结合顾以秋那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神情,很轻易就猜到她又有什么企图。
“什么叫‘又要’!”顾以秋显得很不满,“我一共才给他介绍了几个——”
“几个?”元振兴愁得不行,老婆子才刚过五十,就越来越神经质了,“上个月就两个,还有大上个月,还有过年的时候……我知道的就有十多个了!”
顾以秋正处在更年期后期,一言不合就容易动怒:“这能怪我吗?小野都二十五了!”
元振兴老当益壮,面对老妻毫不退缩:“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野的心思,叶家的事没着落,他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