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噎,“罢了,既如此,便别叫弥儿伤心。她只给个禁足也就只禁足吧。只是你可得派人多注意注意那柔贵姬的动静,痛失爱子,仇人只被禁足,可不是那么好安抚的。”
“儿臣明白。”沈湛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有些吃醋,“母后总惦记着那个小东西,怎么不问问您儿子没了孩儿伤不伤感?”
太后一怔,“这不是在转移着你的注意,让你不要那么伤怀么?”
太后无奈地摇摇头,伸过手拍了拍沈湛的肩,犹豫了一阵,又将手放在了沈湛的头顶轻轻抚了抚,“陛下,这宫里生离死别都是常事,娘不希望你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但也莫要成为一个处处留情多情伤怀的帝王。旧的生命离开的,自有新的生命延续,”太后顿了顿,“陛下,你更多的,是有人在这宫里边害了人而不为人知的愤怒,而不是仅仅为失去一个孩子而伤心难过吧?”
沈湛愣住,“母后,您······”怎么知道?
太后了然地笑了笑,“哀家是生养的你与瓖儿,哪里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哪里又不知道倘若失去了孩儿,真正的伤心又会是什么样子?”
“你对那柔贵姬的感情,恐怕还不如你对安晋的感情呢!哀家怎会不知道你是怎么考量的,这柔贵姬没什么家世,拎出来作一个被你宠爱的出头鸟,不是正好?”
沈湛有些迟疑,母后都知道了,那其他人······?
太后失笑,“放心吧,哀家这是了解自己的儿子,才会揣摩出这其中的门道,其他的人又怎敢妄测圣意?即便是揣测,又哪里知道你的心思?毕竟,你对这柔贵姬的宠爱,明面上可是实打实的,别人看到的,可是皇后都为着柔贵姬这一胎劳碌,可不是正印证了你对她的宠爱?”
“要我说啊,这弥儿可就是通透,旁的人哪里还做得到这一点呢?若是换了哀家当年,恐怕不管先皇是个什么意思,叫我去照顾自己丈夫别的女人和儿子,哀家铁定闭门不出。哪里还会有弥儿这般宽和大度?”
太后没说出来的是,倘若一个女人这般宽和大度,不在意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以及她的孩子,只能证明,这个女人还未将自己这丈夫放在心尖上。太后娘娘只想要宋弥尔和沈湛两人好的,两个彼此陪伴了这么多年,难道不应该继续相濡以沫?当初沈湛想要立后,自己理所当然的投了宋弥尔一票。
可是太后身为女人,当然也明白,叫一个女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三宫六院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可是沈湛是她的亲生儿子,早年他经历的那些,太后怎能不叫个知根知底的人陪着他走完下半辈子。再疼爱宋弥尔,也要先考虑到自己的儿子。
太后想着弥儿本就聪慧大气,当然能自我调节,能做一个好妻子,也能做一位好皇后,可另一方面,太后又不想弥儿这般大度,她不怪宋弥尔似乎未将自己的儿子放在心上,只是······她能做的,只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尽量地撮合自己疼爱的这两个人,在沈湛面前多说说弥儿的好,叫他好好体谅,在弥儿面前多讲讲自己儿子不容易,叫她心生好感,日子还长,不着急,慢慢来······
太后回过神来,自己的儿子却也在出神,他眉头紧皱,想是有什么事悬而未决。
太后心头一跳,“湛儿,你老实告诉哀家,今日你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可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
“母后,”沈湛扶了扶住太后手臂,叫她莫急,他斟酌了一刻,才开口道:“儿臣是想母后帮我个忙······”
太后一顿,沈湛凑过去与太后低语,片刻之后,沈湛才又正襟危坐,望着太后,等她的答复。
太后滞了好一会,半天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陛下真要这么做?”
“母后,如今在朝中蹦跶得最欢的那几位,都有女儿在这后宫,他们能联手和朕对着干,无非是没有利益的牵扯,可若是朕让他们之间有了分化,事情就好办了。从宫里边着手,叫他们的女儿孙女成为他们矛盾分化的起因,这是最快也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只有他们彼此有了罅隙,儿臣才能找到突破点各个击破。”
哪一代帝王不曾做过类似的事呢?
可是······
太后无奈地闭了闭眼,“湛儿啊,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了,总是会伤到人。”
“母后,儿臣没得选择,那些朝臣们个个就像疯狗一样,如果儿臣还不出招,他们迟早有天会犬吠上天的!”
“可是弥尔······”
“母后,”沈湛扶住太后的肩,“弥尔深明大义,即便是朕不说,她也会理解的。您看看,她将柔贵姬照顾得有多好。”
“朕会想办法补偿她的。”
沈湛停了停,压低了声音,“母后,去年弥尔宫里死了个宫女那件事,朕怀疑,便是那宫女发现了什么,被那朝臣灭了口,不仅如此,还胆大得将尸首运回弥尔的宫里边。胆子之大,心机之重,朕如果再不出手,朕怕有天,他们敢将尸首扔到朕的太极宫来!”
太后倒是头一次听到这件事背后的东西,她怔愣着好一阵,终于叹了口气,“哀家是老了,没了这杀伐果决的魄力。可是湛儿,你······莫要后悔啊!这人心,打破了不是那么容易修补的。不要趁着感情好关系好,便肆无忌惮地去伤害······”
“母后,”太后后头的话没说完,沈湛已经接口道,“两相害取其轻,母后,儿臣不悔。”
弥儿那般聪慧,她会懂我的。
沈湛目光闪烁,而后阖下眼帘,深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