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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离婚

“说给你就给你!那公司在G城,我拿着也没用!”他填完表格里的最后一项,补充道,“还有孩子的问题,孩子怎么办?”

“孩子是我的,跟你没有关系!还有,别把你的破公司往我这塞,我没兴趣!我不想看见分公司就如同我不想看见你一样,不要时时提醒我想起我爸是怎么死的!”她扯过他的表格,干净利落地签了名,每一笔每一画都很用力,一气呵成,不容后悔。

工作人员听着他们的谈话,呈现出呆滞状。

陆向北便闭了嘴,知无可挽回,握着笔,笔尖在他该签字的地方停留,片刻之后,龙飞凤舞……

童一念自己签字的时候只图痛快,什么也没想,此时盯着他的手指,盯着他笔尖飞舞的动作,心里还是被狠狠地揪痛了……

这个动作,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多少次,她捧着文件站在他身边,等着他签字。他就是这般,潇洒利索地在文件上落下自己的名字,那时的她,总喜欢在这时偷窥他的侧脸,暗叹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男子,长了一副连女人都嫉妒的容貌不说,写得一手好字不说,就连签字的动作都那么与众不同……

此时,她仍然在他身侧同样的位置,仍然可以看着他的侧脸,仍然觉得他容颜不俗,气质超凡,他签字的动作仍然那么流畅优雅,只是,当他的笔尖画完最后一个字符停住的瞬间,她的心,忽然就那么空了……

他曾签过无数次的字,每一次签字都给公司带来不菲的利润;两年前的那一次,同在民政局,他也这么签过字,带给她一场镜花水月的ai恋;这一次……

她微微一笑,苦涩,像潮水一样将她空洞的胸腔填满。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此字一签,从此,咫尺天涯,都再无瓜葛……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是呆滞的,仿佛被胸口的痛楚堵得连思绪都静止,只有痛……

只有痛在身体里流转扩张……

慢慢的,心扩开一道裂口,将胸腔里所有的痛吸入,那一瞬,痛到了无以复加……

那痛,便就这样卡住不动了……

似乎,会是永远也无法消除的伤,心上的缺口,也张开着,再也合不拢……

直到工作人员把绿色的本本叹着气递到她眼前,“给你,哎……这年头啊……”

她接过本子,转身就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觉得很难受很难受……

一口气跑到自己车前,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听见后面他的声音急切地在唤她,“念念!”

她停住,站直了身子,怎么也没有勇气回头……

第六感告诉她,他在慢慢走近,无端的,背部开始微微的麻痒,她很害怕,害怕他再继续靠近她,手指不由抠住了车门,正想大喊一声“不要过来的时候”,听见他幽幽的声音在风里飘荡,“念念,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听见自己心里传来轰然一声巨响,就像玻璃门整块坠地的声音,散落的,是玻璃的碎片,在地上闪着刺眼的光……

紧张的感觉骤然消失了,身体飘飘忽忽的,仿佛不再是她自己……

“是吗?那……祝一路顺风,前程似锦!”离婚了,就再无牵挂,可以走得潇潇洒洒了……

她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竟然带了鼻音,这是许久都没有过的感觉了,强烈的酸楚从心里一直涌上鼻尖,鼻尖酸涩起来,连带眼眶也跟着*辣地痛……

她眨了眨眼,一颗水珠居然顺着眼角滑下……

她哭了?!

她竟然流泪了?!

在那么多时刻,那么多痛到极致的时刻,那么多欲哭无泪的时刻,她多想放声大哭一次,让眼泪冲走所有的痛苦与沉重,可是,她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此时,不过他轻飘飘一句“我要离开了”,就把她封闭多时的泪给激了出来……

陆向北!都离婚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她恼恨这样的自己!恼恨这个明明离婚了还会为他流泪的自己!可是,她自己也不明白,刚才是怎么的,这眼泪就莫名其妙地淌下来了呢?如果她能预知,如果她能控制,她一定不会让自己流泪,而且是在这个时刻流泪……

她任那颗泪滴流淌,流到她衣襟上,隐没于衣服的纤维之中,她不敢用手去拭,只怕身后的他会看见自己的泪,那是她的骄傲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的……

“念念,不管怎样,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声音离她那么近,近得好像他说话的热气都喷到她后颈上一样……

她不能再这样站下去!

她一头钻进了车里,然后,关上车门,在最快的速度内起步,疾驰而去。

反光镜里,可以看到他仍然站在原地,低着头,好像在发短信的样子,身体对着她的方向,淡紫色的衬衫尤其显眼……

眼里的涩痛那么的明显,她也不管自己到了哪里,只见前方有个十字路口,她方向盘一转,就转进了另一条街,反光镜里再也没有了他的影像,她松了一口气……。

把车停在路旁,她想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却听得两声短信提示音从包里穿出来。

她拿出手机,是陆向北发来的,手在删除两字上停留了一瞬,还是点了查看:念念,话没说完就跑?我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回来的。另外,你今天很美丽,要一直美丽下去。

她呆了一瞬,然后将手机重重一摔,心里有种难言的感觉,似如释重负,又似气愤填膺,最后,却再也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大哭起来,边哭边骂:“该死的陆向北!你去死!你回不回来干我屁事!你死得越远越好!”

仿似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

能这样畅快淋漓地哭一次,也未尝不是好事……

她决定最后再放任自己一回,在离婚后的这个上午,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好好地哭一次,无论是为他,为自己,为那段逝去的婚姻,抑或是为了生活……

夜晚,某酒吧包间。

成真举起酒杯,“来,老大,给你饯行,祝你一路顺风,步步高升!”

陆向北端起杯子和他碰了碰,却只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

成真一口就干了,见他杯里的酒几乎没怎么动过,大为不满,“不是吧,老大,太不给面子了!”

他靠在沙发背上,略显慵懒,“少喝点!”

“为什么?我以为你今天会比较想喝酒!”成真隐晦地提起他情场失意的事。

他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老大,你这就不对了!明明是你把我叫出来喝酒的,现在是在摆什么谱呢?再说了,你明天就走了,再聚在一起喝酒,可就难了!”成真嘀咕着,给自己的杯子里斟满。

陆向北眯着眼睛,灯光映在他眼缝里,流光溢彩的,愈显深奥莫测,“走了……难道不可以再回来吗?”

成真呆了呆,突然一拳头砸在他胸口,眼里竟亮晶晶的,有液体在闪亮似的,“好你个老大!又骗我!老是骗我!骗我眼泪好玩是吗?还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一抹不屑在他眉梢浮现,“成真,像个男人好不好?没见过比你更煽情的男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关系不正常!”

他的挖苦,成真从来就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挖苦,说他不像男人?不像就不像呗!老大说他圆,他就圆,老大说他扁,他就扁,老大要他做女人?慢点,这个问题他还是得想想……

他还是比较愿意做攻,而且,老大长得那么销/魂,比女人还周正,不当受可惜了……

“成真!你在想些什么?”他从成真的眼神里似乎看出点什么来,怒了。

成真嘿嘿一笑,岔开话题,“我在想,老大下回回来以什么身份回来呢?每一次亮相都吓我一跳,瞒得好啊,连我都不知道老大是警察……”

当然不能让老大知道他在YY他,不然会被K得找不到门牙,话说老大那身手,实在不适合当受,再说,他的取向其实也很正常,老大真要他当女人,他还不干呢……

不过,有一点他确实觉得憋气,他一直都以为老大是因为跟贺家有私怨才要报仇,当初要他帮忙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没想到,老大是玩无间道的。

瞒着他也就罢了,还害他背上骂名,童一念怒斥他是不是一早就知情的时候,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当然,他最终还是理解老大的,玩无间道的人连家人都瞒着,自然也是不能告诉自己的,只不过,他不知道神通广大的老大,下一次回来,会镀着怎样的金?童氏副总,到国际刑警,这个跨度有点太大了,他有点接受不了,希望这一次,在他回来之前,能在他面前先透个口风,让他有点思想准备……

陆向北一脸沉着的样子,却是一点口风也不透的,只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来,交给他,“这个,你帮我交给念念。”这才是他今天约成真出来喝酒的目的。

“这是什么?”他拿在手里,捏了捏,不过几张纸而已。

“是童氏之前买下的几块地。”他端起杯来,低头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

成真大为惊讶,“不是被查封了吗?怎么到你手里来了?”

“我买下来了。”他皱了皱眉,表示成真问得太多了。

可是成真一向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习惯,而且从不顾及他家老大是否耐烦,“这么快?没拿出来拍卖啊?老大,你说你到底有什么底牌?这么有钱?这地多少价买的?好几个工程都已经在施工了呢,这地价只怕比买的时候翻了几番了吧?而且法院根本还没拿出来拍卖呢,你到底有什么渠道?”

一连串的问题让陆向北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有完没完啊?像个啰嗦的老太太似的!”

成真一脸不以为然,“别瞧不起老太太啊!小心我集结一群老太太讨伐你!老大,透露点啊,这地你怎么弄到手的?你不说我怎么交给你的童大小姐啊!”

陆向北知道,如果这好奇心能被打压下去,那人也不是成真了,便实话实说了,“当然走了点门路,你以为我这阵子频繁往北京跑是在干什么?”

“原来你是在忙这个?”成真摇了摇手中的密封袋,更好奇了,“你在北京有什么底牌?老大,你的来历不要太吓人啊!”

他摇摇头,这一回却是十分正经,“我就是一个普通警察,没什么来历,真的。”

成真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也知老大的习惯,向来不喜多言,问十句答一句已经可以算是收获了,叹道,“难怪那阵子打你电话你老说你在忙,打多了还被你训……”

“谁让你的电话老打得不是时候?”

成真扁了扁嘴,“什么叫电话打得不是时候?你又没在嘿咻……”

他一拳打过去,“瞎说什么呢?”

不过,成真这话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件事,有一回,那还真正是他在嘿咻,而成真却被他指去盗取一样东西,几天都没有下落了,他心里急,怕成真有性命之忧,一直在等他电话,结果,那晚和童一念在最关键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来了,他以为是成真的电话,硬生生地抽出来去接,哪知还不是,是伍若水,害他一时就软了下来,惊魂交加的,再无兴趣恢复雄风……

就那一次,他知道念念是生气的,却又无法明说,苦闷之余,暗下决心等成真回来得好好训他一顿,哪有这样几天无声无息的?是死是活也要有个准信啊!哪知,最后见到他带了枪伤回来后,哪里还想得到训他……

“总之和你有关的电话就是遭人恨!”他当然知道这事不怪成真,不过和他开玩笑开习惯了而已。

“行!横竖我是遭人恨的!我现在就给童大小姐打电话,告诉她,我们家陆先生费劲千辛万苦耗了巨资,把她童家的地又给买回来了!”他假作去拿手机。

陆向北知他开玩笑,不过也多了句嘴嘱咐他,“我让你少喝点酒,就是怕你喝高了乱说话,你可要切记别说是我买下来给她的!就说是法院清查时只没收了公司,这几块地是清白的,归还时暂时只能落在分公司名下!”

“为什么?她现在不是很恨你吗?你就该把你对她的好都表现给她看啊,还这么藏着掖着的,老大你脑子是不是有故障了?”成真不解地拧起眉。

“你不知道!她现在恨我入骨,估计是宁可去乞讨也不会领我的情,所以你一旦说了是我买下来的地,按她的性格,应该是马上把这份文件撕成碎片扔回你脸上来。”提起童一念的别扭脾气,他苦恼的同时,更多的是疼惜。

“哇塞!”成真摸了摸脑袋,“大小姐果然不一般,这撕的难道只是纸吗?是钱啊!是地啊!是黄金啊!”末了,又想起一事来,“对了,我上次还听你说童家那房子可能也要被没收,现在不是好好地在那吗?老大,也是你的功劳?还有公司!你不会连公司也买下了吧?”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房子确实是我买了,那房子的地契还在我那呢,已经是她的名字了,你别说,就让她以为是法院没有清查过。至于公司……我现在真的无能为力了……等着拍卖吧!”

成真吹了声口哨,唏嘘不已,“老大,你真让我开眼界了!真比八点档男主还憋屈,你跟她已经离婚了,还把你的家当全都扔给她?就算有钱也不带这样撒的吧?值得吗?”

他凝视着面前的酒杯,乌黑的瞳孔里波澜渐起,卷起苦涩和无奈的漩涡,“我对不起她……”

“就算对不起,这样也过了吧?”成真觉得手中的密封袋有千斤重,那绝不是薄薄几层纸,是钱,是地,是黄金……

“不,成真,你不懂。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这么一个人,是你命中的劫,是让你倾尽所有也不悔,只要她过得比你好的劫!”他品味着嘴里WHISKY的余味,浓烈,淳厚,苦辣……

成真呆呆地看着他,忽然道,“我懂,我有这么一个人。”

他倒是惊讶了,“你有?”

“是啊!”成真肯定地点点头。

“谁?”他第一个想起颐朵,难道成真和颐朵有发展了?

成真狭长的眼睛有狡黠的光芒一闪,“你啊。”说完立刻起身,唯恐他一拳头打过来……

陆向北彻底被雷到……

两人到底是交手了,推攘间泼了几上的酒,陆向北的衬衫上洒了酒液,原本淡淡的紫色,泼墨般的晕开一大朵棕红……

他皮肤上一凉,凝视着被侵染的衬衫,莫名的,凉到了心里……

成真也注视着他被污的衬衫,心存歉意,“哟,老大,真不好意思,要不,我现在去买件,把这件扔了吧。”

他淡淡一笑,“不用,我回去洗洗就行。”

“洗?”成真仿似不认识般看着他,“这离了婚的男人就是可怜,连衣服都得自己洗了,你会不会洗?”

他如远山的眉微微一挑,“不会,要不你洗?”

“还是……算了吧……我宁可赔你一件新的……”成真嘟哝着。

他淡笑不语,这可不是随便谁就能赔得起的……

“成真,我忽然很好奇,你没个女人是怎么生活的?谁给你做饭?谁给你洗衣服?”难得陆大警官也有八卦的一天。

成真警惕心忽起,防范的眼神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他呵呵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该给你找个女人了!”

成真想了想,贼笑贼笑的,“老大,你突然这么花心思关心我的个人问题,不是真的害怕我缠着你吧?哎,看在你刚离婚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暖暖/床吧……”

“滚!”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起身准备走人

“老大,今晚你住哪?又住酒店?”成真随之站起,拿好文件。

“要不呢?”他穿上外套,打开门,被酒浸湿的地方还是冰凉冰凉的。

“那去我那挤挤?不过……”成真诡异地一笑,“我习惯裸/睡的……”

“行啊!我睡床你睡沙发!”

成真一脸苦相,“干脆我们把林子也叫来吧,我们三个好久没切磋了!”所谓切磋,就是打牌……

“林子去分公司了,念念不肯接手,只好让林子代总经理。”陆向北走到吧台,很帅气地指了指成真,“买单。”

成真苦兮兮地掏钱包,“不是吧?你是资本家啊!出来喝酒,有资本家让贫下中农买单的吗?”

陆向北暗笑,指指他手里的文件袋,“我的身家全在这里了,现在身无分文,下次回来混吃混喝,全靠成哥罩着!”

“五千八百八,谢谢。”账单递上。

成真心里那个悔,早知道是自己买单就不点那么贵的酒了,还泼了大半哎……

苦兮兮地买完单,和陆向北一起走出酒吧,抱怨,“老大,你真的至于把自己整得那么惨?为了童家小姐倾尽全部家当了呀?”

他眉间自是风轻云淡,“当然是真的。”

“哎,真是疯了……这么多钱啊,给了一个外人……”成真痛心疾首状。

“谁说她是外人?”他低语,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老大你说什么?”成真追问。

“我说……”他清了清嗓子,“成真,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做好你的本分,给我照顾老婆照顾儿子,帮助她,却不让她知道,懂不懂?”

成真一怔茫然摇头,“不懂。”

“猪脑袋,这些年白提拔你了!”

“我是不懂啊!谁是你老婆?谁是你儿子?你们已经离婚了!照她恨你的程度,估计她宁愿随便在街上拉个男人嫁了,也不会再和你复婚,你就剃头担子一头热吧!看你的钱全部都打水漂去!”成真哼哼地道。

这话倒是和她说的如出一辙,她也是这么说的,在大街上随便拉个男人给孩子当爸,也比他强……

苦笑过后,却浮起似笑非笑的神秘,慢慢悠悠道来,“我儿子是我播的种,谁也改变不了。至于我老婆,是我儿子他妈,这能跑得了?不过是看她最近憋着了气着了,放她出去耍耍,呼吸点新鲜空气……”

老大的高深莫测状让成真彻底蒙住了,这放出去的鸟儿还能飞回来?他嗤之以鼻,“老大,不是我打击你,在她心里,你现在就是她的杀父仇人!你太乐观了!”

提起童知行的死,陆向北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眼里是难掩的隐痛,末了,额头微微地鼓动,青筋若隐若现,“我不会让他白死的!”

——

童一念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来到童氏大楼下面的广场小坐了。

不是记不得,而是没去数。

她不愿意去数。

曾几何时,来童氏上班是她讨厌的事,常常想着的就是怎么在陆向北的眼皮子底下偷懒,怎么能翘半天班出去逛街,或者,怎么在上班时间做别的事,哪怕幼稚到去偷菜去逛淘宝……尽管她从来就不在淘宝上买东西,但是总比对着那些可恶的报表有意思多了……

然而,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在拥有的时候从来就不懂得珍惜,只有在失去以后,才懂得它的可贵。

现在回想起来,身为童氏人,童氏也算得上她的一个家。

虽然她明白,童氏不过是洗黑钱之所,她也明白,童氏光鲜的外表下藏着许多的污垢,可是,童氏上上下下的努力却是真真实实的。

无论她曾对工作如何抵触,这儿是她除了晚上睡觉以外呆得最多的地方,每一天,每一个瞬间,都好像还在昨天一样,不过短短的时间,她却再也进不了那扇门……

似乎离婚以后就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每天傍晚一个人开着车出来,只为在童氏广场小坐,或者,绕着广场散散步。

广场前的旗杆上光秃秃的,什么时候国旗已被取了下来?

记得从前,她最恨的就是星期一,因为非但不能迟一点点到,还得早到来举行升国旗仪式,并且和所有员工一起,听陆副总裁训话……

忆起他意气风发的样子,那些埋葬的痛楚,总是会一点一点复苏……

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人都有过去的,或甜蜜,或苦楚,一个人的时候,静静冥想,无论是甜的还是苦的,齐齐涌上心头,那是一种净化,人,就是在这样的净化中升华……

她抚摸着旗杆上那小一块剥落的油漆,体味着往事历历在目的滋味,只觉仿若隔世……

明天,就要正式开庭审理了,虽然爸爸已经去世,但是和案子有关的其他人仍然要审判的,审判完以后,用不了多久,童氏也就该拿出来拍卖了……

不知道,会是谁买下来呢?买了之后又用来干什么?

她凝视着贴在大门上的封条,心里怀揣着对童氏前所未有的怀念,静静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红日渐渐西沉,挂在天际的小半个脸盘子也最终沉落下去,仅在天尽头留下模糊不清的绯色。头顶,已有稀松的星子闪着微弱的光。

路灯亮了。好些窗户里也亮了灯。童氏大楼里却是暗黑一片,真不知何时里面的灯光才会重新点亮?而那时的灯光却已不似当时了……

“咦?童小姐?”有人在叫她。

她回过神来侧目一看,是推着车卖麻辣小吃的大婶。

因为城管要抓,所以她总是在下班以后的时间才推车出来,从前被陆向北逼着加班加到这个时候出来,就会遇上。

她向来是贪吃的,尤其ai吃这些极具风味的小吃,每每的,总会跑过来买上些卤豆腐卤蛋什么的,全然不顾大小姐的形象,更不顾这东西是否卫生,一来二去的,跟这大婶也熟了,见她来,都不用问多放点辣椒还是少放点,直接就给她下料了。

彼时的陆向北是不会吃这样的东西的,却也只是在旁边看着,带着她看不懂的淡笑,负责掏钱包买单……

想着,她的眼眸里渐渐浮起薄烟,并不仅仅是为陆向北,绝对不是,为的,是一种生活的改变,就像夜空,某一个星星的陨落……

“童小姐好久不见了呀,陆先生呢?”对大婶来说,只见她而不见陆向北似乎是件奇怪的事,陆先生总是和童小姐在一起的。

童一念霎时也觉得诧异,从前好像总是抱怨陆向北不在她身边,可是,明明他时时和她在一起啊?从上班开始,整整一天都在同一层楼,然后一起下班,大多数陆向北没有客户应酬的时候还一起吃饭……

她想起来了,差不多每次吃完饭,她和他就会上各自的车,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驶去,就像她和他现在,终究走上了向左走向右走的结局,从此,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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