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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久违的电话

“再说什么?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就算我死,你也该让我走得安心舒泰些才是啊?你说你都多久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了,难道你真是没有感情,没有亲人,无情无义的人?”还没待范爽解释清楚,他母亲就像点着的鞭炮一样,瞬间就噼里啪啦地热闹起来,连问好多问题,又是在抱怨,又是责问,又是诅骂她自己,更像在教育范爽。

范爽无话可说,很是无奈地洗耳恭听着教诲,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难道母亲还不能明白,或许自己与她之间真的缺失了很多心平气和的交流,而不是一触即发的争吵。自己已经身心疲惫,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因为这边一开腔,那边就像炸了锅一样,再说一点也不给自己辩解的机会。

辩解更显得自己是在狡辩,换而言之就是承认自己正如她话中每一个条件都附和的大不孝子。或许换在自己还在部队时,无论是谁的误会,都势别与他针锋相对,哪怕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但也会竭力地开脱,可惜现在,自己真的是心力憔悴,说得再多,争得再激烈,不如沉默应对,强烈的争辩只会让生性要强好胜的彼此都得不到最好的结果,反而最后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与其斗气互相气愤彼此,不如自己退让一步,静心地听她说服教育。

“你无论在哪里,不管你心里面承不承认,至始至终我还是你妈,这一点你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改变不了,还让当妈的亲自问候你,你说说你自己是不是该好好反省下自己?”母亲的话一次比一次严重,让范爽怎么接?

她就像一个情绪暴躁、精神不正常的中老年期了,难怪,更年期是否都这样吧,一遇到一点小事就兴师动众,范爽为人子,除了理解,还能过多的抱怨吗?更不能置之不理,那样就真如母亲说得那样,一语中的了。“我是你的儿子,您也说得对,我如何反对?其实我不是不想给您打电话,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工作忙?那你挣了多少钱吗?有房还是有车,一年到头不着家,也没有给我寄多少钱回来存着,是在忙着个人婚姻大事吗?也不见你带那个姑娘回来,让你妈好好看看未来儿媳,你明知道我身体不好,那还不抓紧,难道在我有生之年连孙子也抱不上,难道你要让你那些看不起我们的叔叔、伯伯们当笑话不成?”她的嘴都快赶上专业相声的那张快嘴了,自己是她亲生的,但为何性格差异竟如此之巨?

范爽知道母亲都是为了自己,所以才以强势的外表掩饰了她内心的脆弱,这样才不被那些人所欺负,就算她在众人心目中是恶霸,是泼妇,是人见人怕的刁民,但她所做的一切哪一件,无时不刻不是都为了自己着想的,这一点,范爽感同身受着。

一个家,只要有一个人这么强势,这么凶狠,这么狂放就足够了,别人眼里母亲没受过什么教育,也没有什么文化,简直就跟死缠烂打、不可理喻的泼妇没什么两样,不过她经历了大半生,切身从生活的涓滴细流中、在与乡里邻里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相互破口大骂中,就是这样悲戚的生活磨难也不能将她击垮,打倒,悟出了许多朴素实用的人生道理。

从小到大,范爽就没有见过父亲,甚至连他是谁,叫什么,姓什么,长什么模样,他还活着还是死了?现在是不是健在人世,为什么要抛下妈妈和自己?如果他死了,又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妈妈带着自己一个人艰苦辛酸地面对生活中遇到的种种磨难,为了不被村子里的其他人所轻贱、鄙视、看不起,甚至觉得这对母子必然呆不下去了,早些滚出村子,离开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人其实是很难琢磨的古怪动物,相互间的争斗也从来不止,有人见不得你过得比别人好,存有嫌隙、结下怨仇后就巴不得你死于非命,或者沦落为在他们面前乞讨,靠他们的怜悯同情的施舍过活,人心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善良,反而是丑恶、阴暗的。

范爽在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保护下,在她每次絮叨啰嗦的教诲下,在她不甘人下,坚强无畏无惧任何人的非难、敌视下,自己明白她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不受欺负,不受委屈,不再被人看不起而将所有的苦一人独自承受,反而给了自己最好最伟大的爱。

更多的时候,自己感到自己就像在逃避,在躲难一样,远远地,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种过于强烈的母爱,所以范爽心里感到更多的时候不愿看到妈妈独自承受这一切困苦,自己也想为她分担一些,不想事与愿违,天不遂人愿,不是每个人艰辛地付出都能如愿以偿。

范爽很想倾吐自己的心声,试图也让妈妈明白,理解,但是之间就像隔着无数道无法逾越的丘壑与鸿沟,不善表达的自己,竟与妈妈形成了迥异的性格反差,变得沉郁寡闷,忧郁心重,可他更想向这个世界发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呐吼,可惜谁又愿意听?

电话那边又没听到范爽的答复,原本就火爆急躁的性子更是焦灼起来,还是一如往昔的零碎絮叨,犹如滔滔江水泛滥不决,“儿子你在听没有?什么原因导致你变成这样的啊?我真搞不懂你了,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难怪这样子你找不到女朋友!”

范爽哭笑不得,真不知该拿什么话答复,很想说这一切都是她逼得,可惜这样的话反而更让她伤心,不能薄情寡义,更不能令她已经不堪重负的精力感到失望与绝望,自己最大的愿望不也是让她过上幸福美好、无忧无虑的生活吗?以自己的行动来报答她这些年来对自己的养育之恩,疑难且难地应付一声:“我在听,可惜您……什么都知道,我……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说说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了啊?工作还稳定吗?有没有遇到了什么麻烦,什么不开心的事啊?有没有看上哪个姑娘?还有……差不多有半年没有寄钱回来了,你这半年的工资到底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乱花,妈妈替你保管,等到你娶媳妇那天,当作彩礼再给你,不是答应了我的吗?怎么不顺利?还是说工作上遇到了困难了?”

范爽冷不丁地一阵寒噤,面对这么多问题根本不容自己逐一细致地去琢磨,更不知道该不该隐瞒,将实话都说出来,让妈妈不再担心,心情无比沉重地哼唧道:“我……很好啊,无病无痛的,健康着呢,您不用担心,倒是您一人在家要好好保重身体,多休息,别太操劳,也别跟四邻们再为一点小事争得面红耳赤的,工作上也很顺利,至于工资呢……我想自己存着……”

“自己存?从小到大你对自己的钱就没有一个精打细算的计划,老是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是朋友也没有,钱也没有,人财两空,是不是又乱花了,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

范爽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不用妈妈每一件,很细致、很贴心地关心,就连自己在消费与待遇上的事她都过问,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喘息,压抑得气都透不过来了,知道她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但也要彼此相互间有自己的空间,正想敷衍搪塞掉,在脑子中盘旋着如何编排一个合适的理由,不想妈妈的话又一刻不肯停歇地传过来。

“儿子啊,你几时才能不让妈担心啊,又几时能让我舒舒服服地过上踏实的生活,几时才能长大成人啊?一年到头跟家里打过多少电话吗?这次还是我主动给你打过来的,要不然我还以为我儿子早不在了,我还有没有儿子呢,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范爽欲言又止,从未遇到过这么艰难的问题,自己写小说也没觉得如此坎坷,反而面对妈妈的问题,却是一句也说不顺畅,他感到无比地愧疚与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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