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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紫云伊江阿

自打从京城回到广东之后,紫云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呆。

姊妹们都觉得她回京城一年多,像变了一个人似得,不爱跟她们踢毽子了,甚至连总能淘到她喜欢的小物件儿的十三行都不愿意去溜达了——

每月中,就数收到京城的来信时,她最是开心。

开开心心地读信,再开开心心地回信。

几个表姐妹常常笑着揶揄她,问:“是不是哪个小公子传来的?”

广东不比京城,她们自幼随意惯了,言行上无需顾及太多。

正因如此,紫云退了亲的事情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才不是呢!是我在京城最最好的朋友——”紫云次次都不耐其烦地解释。

那些确实都是冯霁雯给她的信。

信中,除了日常一些琐事,和京中热事之外,冯霁雯偶尔还会提到和珅,虽只是寥寥几笔,紫云却也能常常读出几分暗香浮动的意味来。

她不知夫妻二人是假成亲,因此只觉得分外羡慕。

当初冯霁雯嫁给这一穷二白的年轻人,连她都是有些不甚看好的。

可谁能想到呢——冯霁雯每来一回信,他几乎便要升迁一回,简直是走上了一条通天大道啊!

当然,真正让她羡慕的并不是这些富贵浮华。

她看得出,也读得出,和珅待冯霁雯极好极好,他们的日子过得很顺心。

可后来英廉府忽然出事了!

广东离京城远之又远,月牙儿给她回信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显然是无暇顾及了。

她常常托商行里的人去打听京城的消息,可走南闯北的那些散商脚夫,带来的消息总是零零星星地,真真假假地,她辨不清楚不说,反而越忧心起来。

不过后来她听说清军大败缅甸,傅恒大人他们打了胜仗,凯旋归京了。

那便是说,和珅也该回去了。

他是人尽皆知的足智多谋,有他在,说不定事情就能有转机了。

只是她又想到伊江阿……

不知道他有没有跟着回京?

或者说……他压根儿没能在云南待下去,早早已经回去享福,继续做他的拜都少爷去了?

也早将那日在城外跟她说的那些话抛之脑后了?

毕竟他这么一个人,历来都是不靠谱儿的,他的话哪儿能信啊?

只是这么想着,她隐隐有些气愤,又有些许不愿承认的失落。

后来姨夫找到了一位京城来的茶叶商人,那商人带来了嘉贵妃阴谋败露的消息,说得极浮夸,好似他亲眼看到了一般。

再等一等,她终于等来了冯霁雯的信。

信中说,诸事已定,雨过天晴。

此中波折未提,只说了些近况,都是值得开心的好事。

冯霁雯信中还提了一句……伊江阿回京了。

且回京当日,还阴差阳错地救了她,还有韶九。

看到这里紫云瘪了瘪嘴,自言自语道:“还算有点儿用处嘛……”

自此后,她彻底放了心,在人前也渐渐开怀起来,只是偶尔听人提起京城二字,心中就有些杂乱无章。

他都回京了,这么久怎么连一封信都不给自己写?

在云南究竟如何,有没有建得了功,立得了业……总该跟她说一声儿吧?

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啊!

她觉得他只怕已经不记得她这个人了。

或许可以用姨母的话来劝自己——呵,男人,不用太在意他们。

入了秋,广州仍不见太多凉意。

中秋的时候,家中的姊妹拉着紫云出门去看花灯,吃糖鸡。

与紫云同岁的一位表妹没有同来,因为她婚期在即,不便出门。

表妹都要嫁出去了……

紫云哀叹一声,隐隐觉得自己老了。

但她转瞬间又想到那一年冯霁雯成亲前,也是出不得门,正值上元节,京中的花灯可比这儿好看多了,花样儿也多……

那晚,她带着永蕃永萼,跟着那彦成那永成两位表哥,到处猜灯谜,看热闹。

她还记得中途撞见了刘鐶之,她想方设法地想跟他同行,多接近他。

那个少年,总是温和有礼,但又总让她觉得相隔甚远,难以触及——当时她认为这便是让她心动的少年人该有的模样,但她后来慢慢现,那份儒雅里,掺着的是疏远。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改变的疏远。

那时伊江阿总在一旁揶揄取笑她,将她那点小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她恼羞成怒,常追着他打。

他从不还手,只是嬉皮笑脸地逗她开心。

想到这儿,紫云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一只玉兔花灯递到了她面前。

她只当是哪个姊妹给的,一边伸手接过,一边抬起头来笑着道:“这兔子灯真好看。”

目光触及之处,却让她瞪大了双眼。

她不可置信地挤了挤眼睛,可睁开时,眼前的人还在眼前,一副打趣的模样看着她。

这里可是广州!

一定是……她出现幻觉了。

书里常说,相思过度便是这么个症状!

紫云羞愤地转过身去,再转回来,对方却仍然站在那儿!

“我真是病入膏肓了?”她喃喃自语间,对方忽然抬起手,拿折扇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笑着问:“什么病?”

紫云愈讶然。

连声音都这般真实,总不该是幻觉了罢?

“阿姐,这位哥哥是谁啊?”七八岁的小女孩凑了过来,拉着紫云的衣袖问。

“你能看得到他?”紫云只觉得脑子里轰隆隆一阵巨响。

小女孩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啦。”

“不是哥哥,是未来姐夫。”伊江阿半蹲下身,从随从手中取过一支糖葫芦,递到小女孩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喊句姐夫,这糖葫芦便给你——”

“不许喊!”紫云连忙就要去捂小表妹的嘴,却终究晚了一步。

“姐夫!”小女孩脆生生地喊道。

伊江阿高兴地应了一声,将糖葫芦送过去。

小女孩却摇头。

“这都是骗三岁小孩子的把戏,我都七岁了!再说了,我有得是银子,真想吃自己早让丫鬟买啦——”说着,还满脸自得地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小荷包。

伊江阿一愣,旋即笑了称赞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小女孩冲他做了个鬼脸,带着丫鬟转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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